第4章 招安叛賊
入得桂府正堂,天光陰暗,四角點起了油燈。只見正堂佔地甚大,兩側放滿案幾,有數十人或坐或立,居處其後。這些人里,有文士也有武將,或老或少。
本來喧嘩不堪的殿上,此時因黃玞等人的入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目光灼灼,視線盡皆放在了他們的身上,他們知道,正是這幾個將領解了宜州的圍,這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等到黃玞等人入座,席間又開始說笑之聲。
「感謝玞兄仗義相救!酒逢知己千杯少,小老弟先干為敬!」桂滿靖端起酒杯,咕嚕一口悶下。
黃玞聽的受用,嘴上謙虛著,「皇上聖明,特命我來助你。」
陸綰綰在一旁聽的好笑,忍不住笑出聲。聲音並不大,可在無歌舞的廳堂里,顯得有些突兀。
眾人都聽到這一聲輕笑,皆看向陸綰綰。
桂滿靖放下酒杯,轉頭關切道:「陸綰…」綰字還沒說完,桂滿靖生生止住,這小丫頭現在是女扮男裝,「你怎麼同黃刺史一同來了?」
「回桂統領,陸皖是自請隨軍。」陸綰綰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巴,戀戀不捨地放下香噴噴的烤羊腿,站起身恭敬地回答。
王軍師不屑地笑了笑,「這陸家小子可能耐了,這火燒糧草的主意便是他出的。」
「哦,是嗎?」桂滿靖好奇的看著陸綰綰,這幾年不見,這小丫頭變得這麼聰慧了,「陸皖,你是怎麼做的?」
黃玞喝了一杯酒,看著眉目清朗的陸家公子,笑道:「這小子別看年歲小,滿腦子奇思妙想啊。老夫自愧不如。」
陸綰綰清了清嗓子,「藍巾草賊人數眾多,若是我軍配合宜州城的桂軍兩面包抄,勝算八成。」她頓了頓,「可是城外已被包圍的水泄不通,我軍無法送信至城內。若是黃刺史帶領五千精兵強攻藍巾賊,勝算只有四成,且代價慘烈。」
眾人聽聞,心中默默盤算著。
「我見敵方糧草庫設在我軍山腳下,靠山一側並無人看守,只草草用了竹籬圈住。」陸綰綰說的口渴,端起一杯馬奶酒一口下肚。
「山上野兔和山鼠時常出沒,我便叫人抓了數百隻。又采了許多蒿草,配合荊棘樹枝,交了些火油,一併綁在野兔山鼠身上。」
陸綰綰臉色微紅,自小便不勝酒力,現在只覺得臉上燒了起來,「我再命百人帶著這些衝鋒動物,趁著夜色摸到糧草庫後方的山腳下。」
眾人聽聞,心中恍然大悟,只覺得這陸家兒郎不簡單,竟懂得火攻之術。
「待到後半夜四更天,敵軍守夜最為懈怠的時候,點燃了它們一併放出,糧草庫便不保矣。」
桂滿靖聽得暢快淋漓,「陸辛有此子,足矣。」
黃玞哈哈一笑,「我定要向皇上奏明,讓陸皖隨了我軍,做個智囊團。」
旁側的王軍師眼光陰蟄,攥著手中的羽扇緊了又緊。
黃玞一眾在桂府住了十數日,待到整軍休整好后,正準備拔營回長安。
突有一快馬急馳,直直衝進桂府。「黃刺史何在?」
黃玞眾人急忙走出大堂,看向來使,「黃玞在此。」
「皇上有諭,藍巾亂賊敗逃汝州,十日攻城十座。聽聞黃刺史退敵有術,特令黃刺史你等協助桂節度使招討草賊。」
「黃玞領旨。」
陸綰綰心中哀嘆,這又得耽擱好些時日,她何時才能回長安城啊?她想爹了,也想桃花了,更想那城南的叫花雞了!
藍巾叛賊也實在狡猾,那趙廣義竟懂得避實就虛、避重就輕、避強擊弱的游擊之術。
藍巾叛賊避開桂軍,聲東擊西,北上宜州的襄城,迷惑汝州,繞了一個半弧形,突降奇兵直插南面,不費吹灰之力,將毫無防備的汝州拿下,打了黃玞一個措手不及,並將之生擒。
陸綰綰聽桂滿靖說到此事時,暗自慶幸自己跟著桂伯父駐守襄城,否則此時也身陷敵營。
聽說那孫立還做了首殺氣騰騰的詩,「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陸綰綰深感頭疼,這一仗怕是還要打上許久。她想回長安城了,她想桃花了,她更想爹了。
此時的長安城皇宮裡,已經吵翻了天。
李華望著殿上爭吵不斷的文武百官,也是頭疼。
「微臣覺得,趙廣義此人應儘早招安為妥。」黃佩擔憂他身在敵營的弟弟黃玞,力主招安藍巾草賊,「此人極愛虛榮,皇上隨便許他一官半職即可打發。」
「臣覺得不妥,先皇在世時,陳孜令造反一年多便被鎮壓,其黨皆被打殺。」陸辛站的筆直,「如今這藍巾叛賊由幾個私鹽販子組織而起,內部不穩,正是朝廷派軍鎮壓的好時機。」
一陣陰柔的聲音傳來,「陸大人好大的口氣。明就是許個空頭銜、兵不見刃的事兒,非得流血犧牲做什麼?」田中策神色嘲諷,斜瞅著陸辛。
「你……」陸辛正想說什麼。
「行了。」李華只覺得吵鬧,朝政之事他素不能決斷,早就被太傅和田中尉安排好了。「聽聞那趙廣義和孫立都想為官為富,此事就交於黃太傅去辦吧。」
陸辛還想說什麼,卻是被另一個文官拉住了衣袖。
招安一事定下后,陸辛便一直悶悶不樂,他看得出皇上的苦惱,也看得出朝中形勢。同時他也擔心遠在宜州的女兒。
黃佩得到皇上指令后便忙活著給黃玞飛鴿傳書了。
不久,桂滿靖便接到了黃佩的書信,信中讓陸綰綰隨同張但將軍一起前往趙廣義之處,配合黃玞招降叛軍一眾首領。
陸綰綰看到藍巾眾人的營地時,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兵營里井然有序,士兵巡邏緊湊;營外有兵士在布棚里施粥,難民排隊領粥毫無聲響。
看來這趙廣義深得民心,此人不僅胸有鴻圖,更是心繫百姓。長久下去,這天下勝負卻是誰也說不好的。
趙廣義在帳中設宴接待張但一行人,平常的菜肴,並無奢華魚肉,卻燒的可口美味。
黃玞陪著趙廣義坐於一處,替趙廣義滿上酒,趁機說道:「將軍雖然神武,但朝廷已是立國三百餘年,豈能輕易撼動?」
趙廣義眉頭緊皺,面露不滿,正準備開口教訓黃玞。
「將軍若是不嫌棄,張將軍已帶著朝廷任命書,令趙將軍領汝州刺史,封妻蔭子。將軍意下如何?」陸綰綰悠然起身,她知道趙廣義肯定會答應。
趙廣義心花怒放,原以為朝廷會打壓他們的起義,沒想到自己竟得了個正八品官,「好說。好說。」
「祝將軍喜封汝州刺史!」眾人舉杯道賀。
陸綰綰心中鬆了一口氣,這招安似乎太輕當了些,看來這趙廣義眼界也不過如此。
她沒注意到一旁的黑臉孫立已是滿腹怒氣,酒杯捏的嘎吱嘎吱作響,滿臉黑紅,就差頭髮沒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