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四節
彷彿看出了周問鶴心中的想法,「夜雨先生」在一邊沉聲說道:「不是被掏空的,是被蛀空的,腦子的殘骸上全是米粒大的小孔。」
道人回頭苦笑:「這次葛大夫有什麼高見嗎?」
「特大號的絛蟲,她只說了這句話。」道人的苦笑更深了,真沒想到這個老太婆還那麼幽默。
在西廳巡視了一周之後,周問鶴強忍著嘔吐的衝動,將懷中的《珈藍詭譚》摸出來遞給薛煮劍。如果此時面前是霍蟲鳴,估計他早就高興得跳起來了。可是薛煮劍對這種來歷不明的書向來沒什麼興趣,只是當聽說是於睿特意關照要給他看的,才紅著臉鄭重地打開。結果,沒翻兩頁他的耐心就耗盡了:「這裡面寫的東西簡直是狗屁不通!」說著他又把書塞回周問鶴手裡。確實,這本書看起實在是非常吃力,周問鶴也承認這一點,於是他翻到《塗家大宅》一頁,把寫有「塗」字銅券的部分指給好友看。也就在這時,阿菅急匆匆跑了進來。
「師兄!」她努力抑住微顫的聲線,「四爺要你馬上去樓外樓,小帽回來了,好像望水村出事了!」薛煮劍和周問鶴對望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早有所料」的深意。
樓外樓是整個藏劍山莊最高的建築,如同一家之主般端坐在藏劍山莊的正中。剛穿過君風院,道人就看到遠處偌大的一棟高樓燈火通明。「你有沒有發現,」忽然薛煮劍湊到他耳旁輕聲說,「霧好像越來越濃了。」確實,和剛入藏劍山莊相比,霧起得越發嚴重了,即使打著燈籠也只能照到三步以內的地面。「以前有沒有起過這麼大的霧?」道人問。薛煮劍沉思半晌,然後斬釘截鐵地回答:「從來沒有。」
走了一盞茶時間,眾人才到了樓外樓,周問鶴剛跨入門內,便聽到一個爽朗的聲音:「鐵鶴道爺,怎麼也法駕我們這等山野小舍呀。」說話的這個人是個五十開外的漢子,濃眉大眼,高鼻方口,身材敦實,虎背熊腰。這便是藏劍山莊的四莊主「血麒麟」葉蒙,平日素來喜歡和晚輩開個玩笑,自從認識了周問鶴之後,總是戲謔地尊稱他為「鐵鶴道爺」,周問鶴以前還有些惶恐,叫多了也就由得他去了。
道人走上兩步,恭恭敬敬地向葉蒙行了一個禮。這時才看見站在一旁的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人。這人看年歲比周問鶴也要小上五六歲,五官也算得上清秀標誌。只是當下他面上沒有一絲血色,配上這一身鮮血活像棺材里跳出來的殭屍。
「這個孩子叫李帽,是聶定的弟子。」那個年輕人倒算機靈,連忙作揖說:「小,小的見過鐵鶴道爺。」「道什麼爺,貧道虛長你幾歲,看得起我就叫我一聲周兄吧。」周問鶴說著伸出手,原先想拍拍這個後生的肩膀,才發現他一身血污,實在無從下手。
「好了,說說吧,你在望水村到底看到了什麼?」
李帽遲疑了一下,謹慎地說:「我師父他還沒……」
葉蒙不僅皺起眉頭,剛擺出訓斥的面孔,門外傳來一聲如同耄耋之人般蒼老的聲音:「我來了。」這聲音雖然嘶啞,卻是異常清晰,話音未落已有四個黃衣童子簇擁著一個面容清癯的消瘦男子走了進來。「血麒麟」看到他,臉上立刻浮現出毫不掩飾的嫌惡表情。薛煮劍悄悄在周問鶴耳邊說:「『蛇抄劍』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