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戰馬之殤

隊伍行了數日，終於來到新營地。各連隊按照之前的編製搭建營帳，隊伍營帳，服飾標準皆按照胡人的標準進行。而隊伍的訓練，生活飲食卻要嚴格按照漢軍標準。

張一良接下來要考核的是虎豹騎軍需官。軍需問題，原本計劃由豹軍承擔，但豹軍就幾十名精壯男士，還要跑主線任務，遇到緊急情況就得調走。讓戰力最強得豹軍來為這支新軍做軍需，也太浪費了。

於是一良決定從虎豹騎女營中培養自己的軍需官，建立完整的軍需執行系統，使這支隊伍能夠完全獨立生存，不依託任何人和任何勢力。萌生這種想法也是近幾天的事情，也許回了一趟琅琊宗，執行了一次很不開心的任務后使他有所變化。

一良讓蕭建離和伊默分別推薦三人擔任軍需官，蕭建離寫了三個名字：何蜜、甘晴川、呂怡。伊默交上來的名單卻令張一良哭笑不得：甘晴川、甘晴川、甘晴川。不知道這丫頭是懶，還是真的對甘晴川有極大的信心。

何蜜是虎豹騎中年紀偏大的女子，今年二十一，回答問題非常老成。沒有太多想法，是那種給多少錢能做多少事，不打折扣也不會出亂子的類型。一個字：穩。

呂怡十八歲，偏胖。她倒是有些想法的女孩。比如說隊伍閑暇時可以組織勞動生產，很有南泥灣的意思。張一良是比較認同呂怡的觀點的，但似乎不太適合虎豹騎這樣一支僅有五百人，定位為騎兵的隊伍。這就好比讓一支特種部隊種糧食自給自足，大材小用了。

最後考察的是甘晴川。甘晴川虛歲十九，斯斯文文的淑女范兒。她對虎豹騎軍需的理解最深，也思考最多。她認為，虎豹騎作為一支作戰部隊，軍需就分為三個模塊：訓練期的軍需，休整期軍需和戰時軍需。

訓練期的軍需，應以高營養的熟食為主，菜類，肉類，豆類，稻米是主食，可間接補一些麵食類改善口味。休整期軍需應當集體供應熱食物，改善戰士們戰時造成的身體透支。戰時軍需不應再另做供應，以戰養戰，打到哪裡，吃到哪裡。

一良最後決定，組建一個軍需隊，三十人建制，甘晴川任隊長，何蜜任副隊長。負責安排全軍吃穿住行的問題。主要工作是：採購糧食，分配糧食或安排全軍生火造飯的任務。軍需隊也要安排好訓練任務適當參加訓練，戰時作為後備隊參戰。

張一良找來蕭建離和伊默，商量兩個事情：第一是改革虎豹騎的軍禮，初步制定軍規軍紀；第二是商量在虎豹騎女營里安排一個參謀兼宗委的職務，由豹軍的男戰士擔任。

關於軍禮，一良認為虎豹騎是騎兵，應廢除跪拜禮，行右手齊眉的新式軍禮。伊默覺得很有意思，非常贊同。蕭建離確認為有違禮制，死都不贊同這一點。最後妥協，戰時，訓練時，隊伍行新軍禮。平時行下跪禮。

一良也懶得糾結細節，先這麼著，以後再一步一步去改變蕭建離的老古董觀念。而為什麼要把豹軍打散充到虎豹騎中，蕭建離不能理解，也不贊同統帥的做法。豹軍是他辛辛苦苦打造的，身經百戰，打散了算怎麼回事？

一良明白他的顧慮，讓伊默先回去準備訓練騎兵戰術的方案，他和蕭建離則到訓練場外散步，想要說服他。他們離開了主帥營，走在帳群外，此時正是傍暮時分，殘陽如血，照映在草地上，將草地照得青一片，黃一片。

兩人走著走著，一良指了指營帳外面一群女孩在和豹軍的士兵打鬧，對蕭建離說：你看看他們，他們還分得開么？

蕭建離義正言辭道：豹軍必須獨立，這支隊伍是琅琊宗的，你可別忘了，豹軍不是我們私人的衛兵。

正因為他們是琅琊宗的，我才想讓他們為宗門發揮更重要的作用。一良說著繼續朝前走。接著說：豹軍戰士們英勇善戰，無謂生死，你可知何緣故？

宗主親自為我挑選的琅琊精英，他們天生神勇。蕭建離說。

錯！一良打斷他，說道：沒有人天生神勇，而是因為他們有信念，有為國為民，捍我河山的理想。這正是琅琊宗的理念。

那少主你更不能打散他們。蕭建離道。

我沒有打散他們的意思。你聽我說。張一良伸手拍了拍蕭建離的肩膀，繼續道：第一，虎豹騎女兵們從未參加過實戰，必須有人帶著她們衝鋒，讓她們在實戰中磨礪數年。第二，這支隊伍只有仇恨值，沒有靈魂，我想讓她們擁有我們琅琊宗的靈魂。

少主的意思是讓她們加入我們琅琊宗？蕭建離神色稍好了，問道。

一良看著他，想了片刻，道：有何不可呢？加入不加入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要讓這支隊伍有信念，而不光是仇恨。每個排任命一位豹軍戰士為參謀兼宗委，既可以給女將領們出謀劃策，又能給隊伍做動員鼓舞，何樂而不為？

宗委是何意？蕭建離始終不知道這是個什麼身份，之前不同意，問都懶得問，現在覺得一良說得有些道理，便打聽起來。

宗委，是一個特殊的職務。一良解釋道：他是我們宗門的駐軍委員，負責隊伍的思想文化建設。

文化建設不是有夫人么？蕭建離道。

我說的思想文化，不是知識。是一種理念，信念。就是要不斷教育我們的隊伍，我們要成為一支什麼樣的隊伍，保證隊伍思想統一，理念一致。明白了么？

大概明白了，那豹軍戰士，還是琅琊宗的，還是可以獨立抽調出來的么？

當然是。他們始終都是你的隊伍，聽命於你，你還要經常召集他們開會，給他們布置隊伍思想建設的工作。照著你當初如何訓導他們為國為民，為宗門效力的法子教他們。

能告訴女娃們我們是琅琊宗了么？

還不能，就跟她們說是虎豹宗，我們成立了一個虎豹宗，她們都是宗門成員。

這可使不得，這要徵得宗主的同意。

這就是個名號，代號。你最近怎麼什麼事情都要向宗主彙報？宗主不是跟你說，京畿之事，全由我定奪么？我師父仙逝，宗主傷心過度，這等小事，你別煩他老人家裡。張一良嚴肅的說完，回營了。

是，少主！蕭建離道。

只一天的時間，伊默拿著她制定的訓練方案來找張一良和蕭建離。首先要做的是重新編隊。之前的編隊是隨意的，現在各連排女兵的特長已經摸清楚了，應該重新編隊。擅長刀法砍殺的，為輕騎兵衝鋒連；擅長射箭的，為騎射連；擅長重兵器或搏殺的，為重騎兵連。

一良心中大喜，這伊默竟有如此天分。同意了伊默的重新編隊方案，也提出了一些建議，最終將虎豹騎分成五個連。輕騎衝鋒連兩個、騎射包抄連一個、重騎兵連一個、騎戰協同連一個。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虎豹騎雖只有五百人，也有了自己的決策機構——虎豹騎營部，由三人小組共同商討決策：主帥麒麟大俠、軍師蕭大俠、主將伊默。緊急情況下，主帥可直接決策。

虎豹騎組織架構為：營部——決策組、主將——虎豹騎營長、營參謀兼宗委（暫由蕭建離擔任）、一到五連連長，連參謀兼宗委，副連長、一排到十排排長，排參謀兼宗委，副排長、二十五個班長。

監製完備，隊伍按照新編的連隊開始訓練了。緊要關頭是騎術，女孩子從未碰過馬匹，領完了自己的馬，都不敢上馬聯繫，只牽著馬兒到草地上啃草，好像是在和馬談戀愛似得。

騎術先是練膽量再練技藝，看到女兵們不敢上馬，一良下令各排的宗委立即做動員，明天落日之前，一個女兵不能獨自上馬，就開除軍籍，排宗委還要吃十次軍棍。果然，豹軍的戰士分別動員自己的隊員，女兵們的恐懼感漸漸磨掉了。

次日，女兵上馬率百分之百。騎術訓練開始，走，跑，蹬各種基本口令響徹草原。一良戴著面具，挎著手進入訓練場中觀看訓練。他發覺這批戰馬有問題。看著健碩得很，卻不敢撒開腿跑。也不知道究竟何緣故，大概戰馬們都還認生，還放不開面子吧。

反覆幾日觀察，這批戰馬還是隱約有些不對勁。女兵們的騎術基礎已經練了幾天，可以用鞭子抽打馬屁股，一部分馬匹也跑起來了，落蹄的時候這些馬卻有意放輕腳步。

一良讓蕭建離找來買馬的豹軍戰士，了解了一番。花了五萬多兩銀子從匈奴牧民手中買的馬，都是良駒，價格是中原戰馬的兩倍。

這批戰馬準是有問題的，將那匹紅馬放倒，我瞧瞧怎麼回事。張一良下令道。

一位懂得馴馬的豹軍戰士撫了撫那匹馬的脖子，嘴裡說了些什麼，那匹馬便側倒在地。一良過去查看了一番，先是馬的后蹄，沒有什麼異樣。再抓起馬的前踢，看似無異，想要放下，心中又起疑，用手指按了按馬蹄後邊那一團軟肉。用力一捏，那戰馬身體便一動，再一捏，又一動。

一良道：有問題，把戰馬綁住，用刀子劃開這團肉。

幾名豹軍戰士按照麒麟主帥的說法，將馬蹄上那團軟肉剖開，竟發現裡頭藏了一根一寸來長，縫衣針般粗的硬木條。再綁住幾匹馬剖開同樣的位置，情況完全一樣。

伊默嘆道：這定是在馬兒還小的時候扎進去的，馬主人好生歹毒。

蕭建離對著那位負責買馬的兵士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那兵士好無辜，一動不動的站著，道：我這就去找那賣馬老漢，敢訛詐我，不要命了？

站住。一良止住了他，道：不可打草驚蛇。你且說說，那匈奴賣馬老頭可知道你是漢人？

那豹軍士兵只得老實回答：我本想以匈奴人身份買，但匈奴王給匈奴人下了令，匈奴成年戰馬，一律只能由匈奴王支配調度。匈奴內部買賣，只能賣一歲以內的幼馬。我又以鮮卑人身份買，他們卻不賣，說鮮卑戰馬比匈奴還多，他們只賣給漢人。我只好以漢人身份購買。

這就對了。張一良心中生恐，道：原來匈奴人表面與我們和好，背地裡卻如此坑害我們。他們給我們賣的戰馬，自小便在蹄子里插入木條，馬兒能跑，卻不快。如此一來，他們的騎兵優勢就大大加強了。

好生歹毒的計策。眾人驚嘆道。

張一良下令，分成幾批給戰馬動手術取出木條，好生照顧戰馬。隊伍輪流訓練。

回了營帳，張一良心中不免有些難過。戰馬是中原軍隊的硬傷，北邊胡人就是以他們的戰馬優勢，打擊中原的弱勢，因而屢屢得手。另一方面看，這批戰馬也是五六歲的成年馬，他們只買五百匹便買到了這批問題馬，可以斷定，整個匈奴都在推行弱化晉軍騎兵的陰謀。

匈奴是晉朝的老鐵，作為與中原朝廷關係最好的胡人，他們家的馬是晉朝採購戰馬的唯一來源。如果戰馬都是這樣從小被刺蹄，就算取出木條，這些戰馬打小受束，心理有陰影，傷好了也必然跑不快。

一良決定，潛入匈奴地界，如果證實了這個推想，那就可以肯定所有計劃出口晉朝的戰馬都是問題戰馬。也就可以證明匈奴也在覬覦中原，而且是最陰毒的一家。情況究竟如何？我們下章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