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查家
港島,皇后大道中,利源東街5號。?隨{夢}小◢.1a
這一棟三層的臨街騎樓,樣式頗為老舊,前兩年才粉刷過的牆壁,已變得灰敗斑駁裂紋陣陣,窗棱上紅色的漆皮也被曬落了不少,漏出了裡面深黃色的木質。
只剩下那些新換上的玻璃窗戶,稍稍透露出一種新鮮感。
因著底下還有著一層地下室,所以籠統算起來,這樓實際上應該是有著四層。
現在和後世,俱大名鼎鼎的《大公報》,其社址便坐落在這裡。..
而此時……
一樓傳達室的斜上方,二樓某間窗扇大敞的房間里,傳出了一陣陣爭辯的聲音。
「你怎麼能走馬呢?!怎麼能走馬呢?!怎麼能……」
「嘿!象走田馬走日,我這馬一沒瞎二沒瘸,怎麼不能走了!」
「不行不行,這步得重來,重來。」
「怎麼可以?!你這叫悔棋!這叫耍無賴!」
「呵呵,我耍無賴?那上上盤誰先耍的無賴?」
「……」
「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快點,把我的炮還給我。」
「……」
循著聲音仔細看去,卻是原來二樓的一間辦公室里,正有兩個眼鏡男在下著象棋。
只瞧見左手邊的眼睛男憤憤說完了一句后,便將右手正大光明地伸到了對面的眼睛男前,瞧著對手一副憤恨不平的樣子,伸手的男子看著對手身前的棋子得意地努了努嘴。
「喏,查良庸,快把我的棋子還我。」
「……」右邊的眼鏡男恨恨地咬了咬牙,終是只得抓起那個『炮』,一把拍在對手的手裡:「陳玟統,咱們可先說好了,只許悔一次。」
「哼!一次就一次,看我這次怎麼樣殺得你丟盔棄甲。」
「呵呵——」
咱們未來的武俠大宗師查良庸倒是絲毫不見怯色,寒著臉咧著牙,便對著另一位未來的武俠大宗師梁羽笙冷笑了一聲。
不過兩位臭棋簍子,互相的威脅也就只能是那樣了。
五分鐘后……
「你的車怎麼會在那裡?!」陳玟統一臉愕然地看著眼前的死局道。
「呵呵,我的車不在那裡在哪裡?」查良庸又是一聲冷笑,點了點對方的棋盤,催促道:「快點,輪到你走了。」
陳玟統看著自己的僅剩的一卒一馬,恨道:「這我怎麼走?!」
「那……」查良庸得意一笑,嘴角微彎地抬首問道:「這局我贏了?」
「我可不可以再悔一次棋?」
「不行。」
「那就是你贏了咯。」
「哈哈哈——!」
瞧著查良庸得意洋洋的樣子,陳玟統心下越發的不岔,一把抓過被對方吃掉的棋子,擺弄著棋盤大聲道:「再來,咱們再來一盤。」
「哈哈,不不不,不來了不來了!」哪知查良庸一邊笑著,一邊卻愉悅地擺了擺手。
陳玟統臉色一漲,瞪著查良庸岔岔道:「怎麼,你想跑?」
「你個臭棋簍子,我跑什麼跑,下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躺。」
查良庸心情上佳的回了一句,就一臉舒暢地收拾起棋盤上的棋子來。只是他才收拾了兩塊,半個棋盤便被一雙大手蓋住了。
「你個副刊編輯,還能有什麼大事,快快快,再來一盤。」
「誒,不是,我是真有事。」
「真有事?難道弟妹在家裡閑不住,想讓你陪陪?」
「呃——,當然不是,你想哪去了。」查良庸眉頭一皺,鄙視著道:「我九龍那邊有個遠房親戚,我等下得過去見一見。」
「真的?」陳玟統還是有些不信。
「真的!」
「那……好吧,你去你去。」陳玟統很是無奈地揮了揮手,又接著道:「不過咱們說好了,今天我放你走了,咱們明天可得多拼上幾盤。」
「……」
查良庸和陳玟統兩人並不是《大公報》的編輯,而是《大公報》的子刊《新晚報》的副刊編輯。
因為《大公報》是一份左派報紙,新聞消息都只來自新華社,所以新聞的及時化程度都比較低,因此也導致《大公報》更偏向於時政社論的新聞。
而為了更加快速的報道時事新聞,《大公報》便創立了偏向娛樂休閑化的《新晚報》。
陳玟統是《新晚報》『天方夜譚』欄目的編輯,而查良庸則是欄目『下午茶座』的編劇。兩人因是同事,又都喜歡下象棋以及圍棋,所以相識不久便成了好友,常常聚在一起手談幾局。
當然,兩人的棋力其實都不高。
不過競技這種事,其實人們最喜歡擊鼓相當了,你要是忽然遇到個高手,每天被虐得死去過來,那以後能玩到一起去才是見鬼了。
陳玟統在《新晚報》任編劇已經一年多了,早已適應了《新晚報》閑適的生活。
但查良庸卻是剛剛才從工作繁重認真的《大公報》轉過來,一下子卻有些不適應消極舒適的《新晚報》生活。
所以,也就只得給自己找找樂子了。
看電影、聽戲、聽音樂會、看舞蹈、觀美術展,他看完這些回來后就寫成文章,然後『利用』職務之便,順勢發表到報刊上。
最近,查良庸又琢磨起了寫劇本。
劇本這玩意其實很簡單,基本人人學了都會寫,但寫得好不好就得看文采和天賦了。查良庸自認文采不差,但他畢竟現在也是個外行,自然想找幾個內行問問。
而兄弟滿地的查家,在香江的電影圈裡自然是有人的。
其實查家在香港電影界最出名的人物,並不是現在日薄泰山裡的查良澗,這娃現在還在給卜萬滄當副導呢,自然算不上什麼大名聲。
這裡面最出名的,便是三十年代就開始撰寫劇本,有著『嘉定三傑』之一稱呼的,現任長城編導室主任查良景。
這位可比查良澗牛多了!
不過可惜查良景比之查良庸大了十歲,再加上查家是個大家族,身逢亂世的兩人基本不熟悉。
查良庸與之的關係,還不如年齡相仿的查良澗聊得來。
所以查良庸拿著劇本想找人請教,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歲數相近的查良澗。
一路收拾好棋盤,又送走臭棋簍子陳玟統,查良庸便將寫好的劇本塞進了公文包,直接曠工過海去了九龍。
行到鑽石山惠和園,已經來過三兩次的查良庸是早已經熟悉了,便徑直上了二樓。
果然,無所事事的查良澗正在上面看劇本。
「澗兄弟,我來了。」還不待查良澗站起來問個好,查良庸便先抬手打了個招呼。
查良澗好像不知道他要來似的,楞了一下后才輕輕點了點頭道:「二哥,你怎麼來了?」
「我這兩天寫了個劇本,想請你幫我看看。」
「喔——,好好。」
查良澗坐著愣愣地看著查良庸放下公文包,又從包裡面拿出一疊厚厚的白紙,想來這就是查良庸所說的劇本了。
「澗兄弟,我這個劇本,寫的是……」
「咳咳——」
查良澗忽然一聲假咳,打斷了查良庸的話,躊躇了一下,便有些惴惴地道:「二哥,前幾天我跟你說過的事,我昨天幫你問了。」
「嗯?什麼事?」查良庸有些懵懵懂懂。
查良澗微微張了張嘴,頓時感覺自己有些自作多情,遂癟著嘴恨恨道:「還能有什麼事,就是讓你去嘉禾做編劇的事啊。」
「啊哦!我想起來了。」
經過查良澗的一陣提醒,查良庸這才拍了一下額頭,想起了貌似有這回事。
不過……
查良澗當時對他說的這件事,其實對於他本人來說並不怎麼熱衷,自己現在《新晚報》過得好好,既當編輯又當作者,空閑時間也多,幹嘛趕著去再找一份兼職呢。
只是,查良澗畢竟也是一番好意。
所以查良庸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地便問道:「做兼職編劇好像也不錯,謝謝了,澗兄弟,對了,那邊叫我什麼時候去上工?」
「……」
查良澗一陣愕然,頓了好幾秒,才諾諾地低聲答道:「那個,二哥啊,對方沒答應。」
「……」
這下輪到查良庸腦子停頓了。
什麼鬼?!
對方沒答應,那你還跟我說什麼!
耍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