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翻傾 第45章 有文化味兒的流氓
「各人都站好了，五人一排，不要亂，不許鬧，敢多說一句，就滾回去。」
聚集漢津口的喇虎遠不止蘇妄一行，在他們之前，就已來了幾十人，之後又有三五波，差不多有一百之數時，一個面色陰鷙，目光凶戾的中年男帶著十來名伍刀斧手將眾喇虎圍了起來。
眾喇虎都是欺軟怕硬的人，雖然人數眾多，卻未有敢出頭的，推搡擁擠著，十幾個呼吸時間就排好了隊伍，各個昂首挺胸，彷彿即將受閱的猛士。
當然，那是忽視了最前排幾個雙腿打抖的倒霉蛋的前提下。
待眾人站定，以為中年人是能做主的，他卻向旁邊退去，一個橫生贅肉，身材不過五尺的肉墩帶著一隻巨犬走了出來。
這巨犬生得好生兇惡，身高四尺有餘，好似一隻小牛犢，皮毛烏黑亮澤，宛若綢緞，在那之下，是一塊塊堅石般的肌肉，隆起、鼓動，充滿了爆炸的力量感，最讓人尤為震駭的是，巨犬紅色眼睛里的凶光。
那是是眾人於無物，將眾多喇虎視為魚肉的眼神。
一滴滴唌水從巨犬口邊流下，腥臭而噁心，一根根獠牙和利爪，尖銳而誇張。彷彿它隨時會撲上來，咬斷他們的咽喉，撕碎他們的皮膜，將他們的血肉嚼碎，吞下去！
惡犬如此，主人也不差，五尺丁雖然樣貌鄙陋，但身上的凶煞氣息半點不少。
一對綠豆王八眼散發著碧幽幽的眼光，仿若兩點鬼火，周身三尺凝結出一片灰白的薄霧，那是殺氣混合怨氣，以秘法煉製而成。
單就這一點，死在他手下的冤魂，只怕不下千數。
這一人一狗，幾乎稱得上凶煞滔天，諸多喇虎雖然自謂兇狠，但對上了這樣一對真正的兇狠角色，腿腳都快軟了。
「咕，咕嚕！」口水吞咽之聲接二連三響起，清晰而不絕，卻無人笑話，也無人敢笑出聲來。
「狗王，勞煩您老人家了。」陰鷙的中年男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即便如此，眼光依然帶著凶色，就好似天生如此。
「嗯！」五尺丁顯然有些自傲，隨意揮了揮手，嘴裡咕嚕嗤嗤的低吼了兩聲，就不在注意場中。
巨犬側頭看著主人，尖耳抖動了幾下，好似得到了某個命令，緩緩地走向喇虎，趾爪輕輕放下，肌肉彷彿波濤般起伏，它輕輕嗅著鼻子，輕蔑卻鄭重地從每一位喇虎身前走過，彷彿正在尋找什麼。
雖然不知巨犬在做什麼，卻不妨眾喇虎驚駭的面色發白，尤其是一小部分被巨犬多嗅了幾口味道的，差點沒被嚇尿了。
及至巨犬到了蘇妄身前，他立刻感覺到一股詭異的精神波動似乎要混入自身的氣息，奇詭而兇殘。
武者的氣息是一種大而廣之的概念，包含了多種信息，既包括了真力、氣血等實質能量的波動，也囊括了靈魂、腦波、意念等虛無意識的波動。
可以說，每個人的氣息都因人而異，既是先天所出，也是後天所成，各不相同，絕無二般，就如世上沒有相同的樹葉一樣，也絕難找到氣息完全一樣的第二人。
再是高明的偽裝者，也只能模模擬力波動，強行覆蓋其他的波動，騙騙淺薄之人是屢試不爽，但對上了方家，只能貽笑大方。
境界高遠者不僅能通過氣息識人辨認，更能以氣息為引，跟蹤、追殺、定位，行使諸般手段。
蘇妄沒看錯的話，這是巨犬卻有通過氣息分辨敵我，揣測人心的異能，也算是一種靈物。
「可惜，卻沒跟對人！」
蘇妄默默嘆息了一聲，收攝諸般心念，運轉無極功法，再演變出懼怕、震驚等念頭，氣血、真力、意念波動彷彿墜入了混沌，藏之深之又深，成功將巨犬騙過。
他這邊沒事，站在他身旁的王三河卻差點出了岔子。
不知是否因為王三河的心神出了問題，這群喇虎中，竟然只有他是沒生過害怕的念頭，不禁讓巨犬多停留了半晌，齜著牙咆哮了一聲。
「汪！」
犬吠低沉，聲波卻轟隆，好似大金鈸在耳邊轟擊，震得左右十幾人頭腦一片空白，聲波席捲，空氣猛然炸開，盪起一圈塵土，將眾喇虎門掀翻了出去。
這般動靜，竟然控制在方圓五丈內，站在外圍的刀斧手無一人遭了秧。
一隻惡犬，亦有如斯高深的境界。
「嗯？」
兩聲輕咦，狗王與中年男都瞪了過來，兩對目光宛似兩雙鋼刀，從喇虎身上刮過。有些許不同，卻同樣凶暴的氣息直接鎮壓下來，將在場的百十來人全都壓在了地上。
「鏘鏘鏘鏘……」
不待狗王他們吩咐，十幾名刀斧手俱拔出大刀，刀鋒斜指，鋼刀如簇，冷冰而無情，就如他們的臉色一樣，嚴肅而冰寒，只待令下，能在茶盞的時間內將上百喇虎剁成碎肉。
「吼，吼！呼嚕，呼嚕！」
狗王與巨犬交流片刻，嘴唇輕動，聚聲為束傳入中年男耳中，兩人這才放下戒備。
「重新站好了，忒多廢事。」
在中年男風吩咐下，眾刀斧手再次將喇虎趕在一起，又將幾個神智不清的拖拽出來，直接扔出人群，也不管其他。
親歷這般威勢，眾喇虎就算再不明事理，也不敢咋呼不滿，王三河更是滿臉的驚駭，好在他雙耳暫時失聰，還沒回過神來，如非如此，只怕要癲駭地亂躥了，然後被亂刀剁碎，化作河灘蓬草的一堆肥料。
唯有巨犬好似很滿意這幕場景，咧著大嘴，惡形惡相的走過所有喇虎，這場示威多過排查的活動才結束。
「厲眼，接下來就交給你了。」狗王已很不耐，稍稍打過招呼就離開了，留下面目陰鷙的厲眼用凶戾的眼神看著喇虎。
「原來這人就是厲眼。」
厲眼是巨鯨幫的三大當家之一，排名最末，絕技是凶神煞眼，能削敵膽氣，壞敵意志，使敵肝膽俱裂而亡，通玄入徹之下無有不中，成名之戰是一眼嚇破三十三名榆林水寇的膽囊，可謂凶名在外。
此人蘇妄是知道的，這是來此之前做得功課，卻不知怎的冒出個狗王來。
且看厲眼的態度，狗王的本事是猶在他之上的。
「最討厭你們這些忽然冒出來的高手了？」蘇妄默默哀怨了一句，只覺通關難度係數陡增。
眾喇虎此時才後悔好端端的街頭耍凶的飯碗不要，硬要加入什麼大門派，如今倒好，差點嚇得膽破心驚，不知下面還有什麼等著他們呢。
眼見狗王離開，厲眼這才放開身上的氣息，一股不可名不可言的戾氣瀰漫開來，冷冽、凶戾、殘暴，彷彿諸世最惡，不由讓喇虎們想到心中最恐懼的事物，各個面色煞白，亡魂大冒，冷汗濕透了衣裳。
「你們想成為人上人么，想要將欺辱過你們的人踩在腳底么，將要享受哪些達官貴人才能享受的東西么，美人、美酒、權勢、金錢、地位，只要加入巨鯨幫，成為我們中的一份子，那麼，一切自然都是有的。」
厲眼的聲音仿若魔鬼的誘惑，勾人魂魄，沉浸在各自恐懼深淵的喇虎們彷彿看見了從天堂垂降下來的纜繩，那另一頭，不僅有著他們幻想的一切，更有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他們迫不及待的抓住，爬了上來。
「吾等願入巨鯨幫，誓死追隨，若違此言，天誅地滅！」一眾喇虎不由自主的喊了起來，聲嘶力竭，卻異樣的的亢奮。
厲眼滿意地點點頭，瀟洒而去，身後的喇虎依然亢奮著。
「好厲害的移魂之術。」
正所謂一樣人百般心，就算再卑微無恥的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即使這個追求可能微不足道。
喇虎即便加入了巨鯨幫，再是忠誠，也會有自己的想法，會發出自己的聲音，這便為巨鯨幫的統治埋下了隱患。
因此，巨鯨幫不需要這種追求，它只要一個聲音——它自己的聲音。
喇虎的表現，俱是厲眼的誘導，先以凶戾意志壓迫、摧殘了精神，使他們失去了自我追求，再以前途、功名、權勢利誘，為他們塑造一個追求，而要實現這個追求，必須在在巨鯨幫的領導下。
「這已是洗腦了！」
看著周圍亦有幾分興奮起來的刀斧手們，蘇妄猜測，他所見的還只是最低級級別，一旦加入巨鯨幫，類似的洗腦還會有許多回，以確保最終的「忠誠」。
更讓蘇妄擔心的是，巨鯨幫的組織比他想象的還要嚴密。
先是以狗王的異能分辨敵我，排除外敵間客，再以厲眼蠱惑人心，洗腦催眠，一套套流程下來，有條不紊，從容而熟練，定然已形成了成熟的制式章程。
都說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文化的流氓，巨鯨幫是比流氓更加有組織紀律的團體，其威脅程度，比之流氓更可怕十倍、百倍。
「嗯？」
蘇妄忽然感覺有人用手肘頂了自己一下，微微側目，正好看見口中狂熱高呼的王三河偷偷擠了擠眼神。
「你個神經病人反倒最正常，這算不算眾人皆醉我獨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