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老僧
「其實，我挺喜歡他的厚顏無恥……」
眼見人蔘小金剛被掃下凌雲渡，平天大聖頓時一陣遺憾，牛頭晃動，神色帶著嫌棄，冷笑道：「降龍羅漢，你不在凈土中涼快，跑到老牛面前作威作福了？」
這般態度並非無理取鬧，要知道他平天大聖可是講道理的牛，一般都是以德服人，不然能讓人家人蔘小金剛的「納頭就拜」？
可降龍羅漢不在老牛講道理的範圍內……
只見這羅漢袒胸赤臂，左青龍，右白虎，老牛揣腰間，麒麟放胸口，豹眼環瞪，威風凜凜，他手提兩把開光的剁牛寶刀，刀形尖銳，鋒口雪白。
關鍵是，這刀還滴著血，牛血……
身為一隻牛，如果連牛血都聞不出來，他平天大聖就白長了這顆牛頭，平天大聖牛眼陡然紅了起來。
「誒，你看出來了。」
降龍羅漢訕笑了一聲，似乎有些怪不好意思，把剁牛寶刀往身後一藏，略帶責怪道：「本羅漢們剛才煮了殺牛菜，你這牛頭就來了，害的我連菜都沒嘗一口，都不知道是咸是淡。」
「這般說，還怪我咯！」
可將那平天大聖氣得牛鼻子噴涌白氣，仰天牛鳴，前蹄轟然一跺，低頭莽撞而去，一對牛角有山巒大，黑森森，如同矗向九天的兩把寶刀。
「老牛，羞惱，羞惱，本羅漢可跟你說，你不是本羅漢對手，再不住了腳，休怪本羅漢言之不預了。」
降龍急忙羅漢笑嘻嘻避開，平天大聖風一般自他身前衝過，奈何這老牛經驗老道，臨了仰頭一頂，降龍羅漢避之不及，牛角鏗的一聲撞上羅漢，撞得火星迸爍，更有嗤啦一聲輕響，卻是羅漢的衣裳被劃了老大一個口。
降龍羅漢的臉色驟然黑沉下來。
要知道，傷著他降龍羅漢沒關係，他降龍羅漢皮糙肉厚，男子漢大丈夫，說不疼……不可能不疼，但可不能傷著他的衣裳。
所謂男人如手足，女人如衣裳，傷他衣裳就是傷他女人，身為萬年老光棍，降龍羅漢的衣裳就是他的女人，感情老深厚了，萬八千年都捨不得換下洗洗，被平天大聖劃破這還得了……
「呔，你個牛頭，本羅漢好好與你說話，你真當本羅漢沒脾氣，好，好，今日非給你一個報應。」
降龍羅漢怒喝一聲，把身一晃，也使了個法相天地，金身巨大無比，猛地跨坐上牛頭，提起山頭大的拳頭劈頭蓋腦打下，一時拳影大做，龍鳴不絕，震天動地。
就是打起來沒甚章法，頗似無賴拳……
可降龍羅漢就要說了，他這拳法打得就是沒有章法，越沒章法威能越強。
所謂萬龍驚天拳乃是降龍羅漢當年勇（誤）闖龍族祖地，被瘋狂的萬龍圍攻而創，正是降龍羅漢的成名之技。
而萬龍驚天拳應該分成兩次來讀：萬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萬龍而已，沒有什麼特殊寓意；驚天，卻大有深意，指萬龍被降龍羅漢打得嗷嗷叫，驚天叫，慘叫，是降龍羅漢苦思七七四十九日之後而取。
瞧瞧，是不是特有深意！
你想啊，萬龍圍攻上來，天上地下倒出都是龍爪，誰還不慌個手忙腳亂，哪有功夫把把平日里練習的套路一個個慢慢耍來？
就是你敢耍，圍攻而來的萬龍還不願意給你這個時間！
當時降龍羅漢面對的就是這樣的「絕境」。
那叫一個悲慘，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連佛祖都放棄了他，準備等降龍羅漢死無葬身之地后隨隨便便撿一點他的遺骸回來，再隨隨便便找個佛門弟子種下，待萬八千年猴，這個佛門弟子成佛，再對外宣稱降龍羅漢回歸。
這業務，他們熟，駕輕就熟，做起來一點順手的很……
當然，佛祖能放棄他，降龍羅漢不能放棄自己，螻蟻尚且偷生，何況降龍羅漢總比螻蟻高級那麼一點點，總得搶救搶救。
危急之時，降龍羅漢急得是顛三倒四，五內失調，六神無主，七葷八素，九天十地，連求爺爺告姥姥這招都用了，可萬龍實在太瘋狂，太無情，連降龍羅漢最後一點面子都不願給。
俗話說兔子急了都咬人，他降龍羅漢急了當然也咬，呸，咬人是不可能的。
總之，降龍羅漢就是給悟出了這無賴拳，咳咳，是萬龍驚天拳，霎時間，只見天地變色，風起雲湧，有麒麟獻芝，彩鳳獻果，天降瓊液，地涌金蓮，等等等等。
以上都沒有！
有的是降龍羅漢大發雄威，一拳打出萬龍之勢，打得那萬龍嗷嗷慘嚎，悲慟之聲甚至驚動了九重天上的凌霄殿，無數神靈聞者流淚，聽者傷心，四海龍王更是求祖宗告天帝，由天帝下旨，佛祖出面，降龍羅漢這才放過萬龍，成為千萬年以來第一個「活著」，走出祖龍之地的人。
降龍之名從此傳響十方諸界。
當然，所謂好漢不提當年勇，身為男人中的男人，降龍羅漢可是擁有趕超自我，趕超過去的優秀內涵，降服萬龍罷了，「些許」名聲而已，他降龍羅漢就從來沒驕傲過，甚至為了知恥后勇，也不許別人提起，最多，就是每日要伏虎羅漢背誦十遍。
果然，身為趕超過去的男人，降龍羅漢又創了新高，新水平，打著打著萬龍萬龍齊鳴變成萬牛齊吼，牛鳴聲聲，牛影衝天，一隻只碩大而瘋狂的牛影撐天矗地，把西賀牛州的無數大能驚動。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更有那大雷音寺中的諸佛趕將下來，要給降龍羅漢撐場，見著這場面，一時又驚又喜。
驚的是降龍羅漢的本事竟有高了那麼一點點，連七大聖至首的平天大聖也能抗衡。
當然，降龍羅漢這點本事肯定比祂們低上那麼一點點的。
喜的是降龍羅漢再厲害也還是佛門中人，祂們亦與有榮焉，不對，是老懷欣慰。
那十八羅漢中的伏虎羅漢更是感動得當場淚目，十指相合，雙頰泛出桃花色，就似一隻老兔子：「好降龍，好降龍，果然還是你，一點都沒變過。」
「死禿子，你給老牛下去！」無端端的，卻害的平天大聖打了個機靈，猛蹶牛蹄，瘋了一般掙扎。
「死牛頭，叫聲耶耶本羅漢就下來。」
也害的降龍羅漢差點被蹶下牛背，眼見差點在諸佛面前丟佛，大是惱怒，一通萬牛驚天拳打得越發兇猛，當場將平天大聖打得嗷嗷痛吼。
誒，何時他的拳法又多了一個萬牛驚天拳的名頭？
哦，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就說那人蔘小金剛賠了面子又丟命，不顧斯文地要投靠平天大聖，面子都丟出去，以為可以不要臉的繼續活下去時，竟給降龍羅漢打下凌雲渡，真真是賠了個一乾二淨，你說他冤是不冤。
「如是我聞，古今為渡，時光縱行，空即是我，我即是空，施主，我尋你尋的好苦！」
但說，那凌雲渡下時空混沌，有無量界，無限廣，為非空非非想之地，自人蔘小金剛墜下之後，不知時長，不知深遠，只是一隻掉啊、掉的，不時又衝來一股股看不見的暗流，早不知衝到了哪裡，閑極無聊，只好盤膝而坐，一手杵著下巴，一手按在膝蓋，扮起思考者。
這時，非空非非想的凌雲渡中突然走來個慈眉善目的老僧，寶相莊嚴，他高歌而來，竟有橫渡凌雲渡之能，可將人蔘小金剛歡喜地興高采烈，小手連連揮舞。
「大師，大師，這裡，這裡！」
誒，你說為何人蔘小金剛初見這老僧，就知老僧有橫渡凌雲渡之能？
廢話，他人蔘小金剛跌下凌雲渡后只能保持個思考者姿態，被暗流沖啊沖的，這老僧竟能一步步「走」來，把握方向，若不能橫渡凌雲，他人蔘小金剛就把……老僧的頭給典當出去。
「誒，施主原來還不曾恢復記憶，妙極，妙極。」
所謂面由心生，老僧長得慈眉善目，就必然有大慈悲心腸，不忍見人蔘小金剛流落於此，聽著小金剛的呼喚，快步而來，才行近，忽然撫掌大笑起來，把小金剛給惱了。
「大師，你家佛祖都說要慈悲為懷，你不救人不說，還開口嘲笑，這是出家人該做的么？」
「善哉，善哉，施主，你口中的佛祖都是我的弟子，祂教諸佛慈悲，但敢教老僧慈悲？」老僧的笑容越發燦爛。
「誒，敢問大師高姓大名？」人蔘小金剛驚奇了。
「好說，好說，老僧縱降三世如來，施主，我們又見面了。」
笑容笑眯眯的，形容得意，低頭合么而道，再抬頭，原處卻不見了人蔘小金剛的身影……
哦，原處是沒有，離著百來步外卻有一個小小人兒邁著小短腿使勁跑，使勁跑，把那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
誒，他竟能跑？
雖然前頭說了，人蔘小金剛連自己是向上還是向下都弄不清，卻不代表，他不能跑啊，不然人家如何擺出思考者的姿態。
可，他是跑不過老僧的……
「施主，休走，讓老僧來疼疼你吧！」老僧的慈眉善目中突然露出一絲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