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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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戰役從蒙蒙黃昏時分打到第二天東方魚肚泛白,來勢洶洶的魔軍死傷無數,參加昏禮的仙家也只剩下數十人。
東華、西舜二位帝君作為仙家一方最強有力的戰力,一直被前來的魔將魔衛纏住不得脫身。
身後,魔合陀山已經生長到千丈高,山體的最邊緣地區已經到了念咒的魔軍附近,卻沒有停止侵佔的跡象,還在繼續生長。山周圍的魔氣越來越濃,地面上還是暗黑一片,不見光亮。
西舜眼中不易察覺的閃過一絲焦慮。
朝霞滿天,金烏躍出。
就在這一刻,地面上的魔軍吟唱古魔語的聲音突然拔高。一排排士兵從站起來,一個接一個的走進洶湧的魔氣,將身子緊貼在魔合陀山上,然後消融,與魔合陀山融為一體。
上千名魔族士兵面無懼色的進行了最後的儀式,魔合陀山像饜足的猛獸般,魔氣大漲,漆黑的山頂剎那間穿破雲層。
與此同時,遙遠的魔域中突然響起沉沉的獸吼聲。
身處魔域的人們都聽到了這吼聲,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夥計,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們的神情,有激動,有迷茫,有淡然……
魔域的中心,建造最大最華麗的宮殿里,跪著的女子面容如古井無波,面對著一張低矮的黑石案幾。
案几上一隻小鼎內燃燒著一枝黝黑的香,黑色的煙氣裊裊直上。
鼎后是一塊方方正正只有拳頭大的黑石,黑石上蹲伏著一隻面目猙獰小獸,那奇怪的吼聲就是從這小獸口裡發出來的。
突然,跪著的女子動了,她站了起來,轉身恭敬的對出現在她身後的人道:「尊上。」
「嗯。」君臨遠淡淡的應了一聲,看著几上小獸,無喜無悲,看上去就像一尊精工巧琢的石像。
他不說話,女子也不敢多言。
「夜將軍。」君臨遠道,聲音輕的恍若沒有發聲。
被點名的夜鶯輕聲道:「屬下在。」
「你說戰將軍還能不能回來了呢?」
夜鶯身體一顫,頭垂的更低了,道:「屬下不知。」
尊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戰將軍不滿的呢,應該是從阿墨失蹤后吧。
阿墨失蹤之後,尊上出去尋找了五天五夜,結果空手而歸。回來后,既沒有大發雷霆,也沒有派人大肆搜索。
是了,所有關於阿墨的事情,尊上要麼找不知事的年輕孩子過來,要麼就親力親為,從來沒有讓他們搭把手。
只是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和顏悅色的臉。
並不是說他以前就有多豐富的面部表情,只是相比較而言,現在的臉上更多淡淡的,淡的似乎有點消極。
消極!對,就是這種感覺。
夜鶯猛地一個激靈。
這種消極對於一界之主當然不是好事,對於整個魔域而言更是滅頂之災。
尊上,他就這麼喜歡上神嗎?夜鶯心情複雜的想道。
「獰獸開口,想來他那裡竟是一切順利吧。」君臨遠道。
這話究竟是希望戰烈能贏了這場戰役,還是希望他敗了呢?
也許尊上自己心裡也不清楚吧,就像他對上神的心一樣,既想護著,又不知該如何護著。
殿內的氣氛沉重而詭異,但魔域之內,但凡聽到那一聲獸吼聲的人們,在經過各自或激動、或平靜的心情后,突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
「太好了!」
「我們魔域又擴張了。」
人們喜氣盈腮、奔走相告。
而有人領土擴張,就有人失去家園。
人間界的東海畔,林子里走著一僧一道,僧人手上掛著一串佛珠,道士背上背著一把長劍。
兩人在陰暗的林中一前一後的向海邊走去,東升的旭日,光芒萬丈,卻都被茂密的樹冠擋在外面。
「靠,這鬼地方,怎麼連個正常的落腳點都沒有?」年輕的道士深一腳淺一腳的跋涉,鞋子上全是爛泥爛葉子。
同行的和尚沒有接話,而是小心翼翼的走著,耳朵聽著四面的風聲,是否有其他的聲音。
「你說他們當年是怎麼從這鬼地方走出去的?」
「所以說……小心。」
和尚一聲驚叫,手中佛珠一捻,爆出一朵金色的茶花擋在他和道士的身前。
而同時他身後平地颳起一股黑風,瞬間將和尚的身影全都裹住。
「嗆啷」,長劍出鞘。道士祭出寶劍,喝道:「妖孽,看劍!」
卻橫空甩來一條長長的紅袖,捲住了靈光吞吐的劍身:「相公,別這樣,奴家害怕。」緊接著,一張艷麗無比,卻又鬼氣森森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鬼啊!」道士尖叫一聲,臉上面色大變,抓著長劍飛快的後退。
就這一轉眼,和尚已經不知被那股奇怪的黑風卷到哪裡去了。
「小相公,別跑啊。」女鬼笑著,舞動長袖,跟著道士向前飄去。
道士跑了一會兒,道:「你別過來,不然我可不客氣了。」他揚揚手中的利器。
女鬼不以為意,艷麗的臉上更多了幾分笑容,肩膀一聳,衣裳半褪,露出圓潤白皙的肩膀:「哎呀,人家就想要你不客氣呢。」
「靠,不要臉。」道士低聲罵道,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咯咯咯咯,來啊,小相公,來嘛。」女鬼的嬌笑聲充斥在林中,樹上的葉子似乎也不堪刺激,紛紛枯萎捲曲掉落。
道士眼見她窮追不捨,火了,一轉身,一劍刺出:「給我道爺閉嘴。」
一劍穿心,銀光如游龍猛駐,明滅閃爍。
女鬼頓住了,艷麗的笑容卡在臉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白色退散,黑漆漆的瞳仁佔據了真箇眼眶,整副面孔詭異莫名,像是十五廟會上賣的小兒戲耍的面具。
道士噓了口氣,吹了個口哨,心情大好:「也不怎麼樣嗎?」繼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臉上浮現出羞惱的神色,一會兒又露出惆悵的模樣。
一抬頭,一雙空洞的全黑的眼睛幾乎貼在他臉上,嚇得他啊了一聲,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相公,你這劍是殺不死我的。」女鬼幽幽道,撅著鼻子在他臉上嗅嗅,似乎聞到了什麼好聞的味道,心滿意足的抬頭長吸一口氣。
道士木然道:「我知道,這只是把普通的銀劍,是要用桃木劍嗎?」
「嘻嘻,也不盡然,我李姬娘修鍊千年,沒有千年的桃木也不能耐我何?」女鬼有些驕傲的自報家門。
道士「嗯」了一聲,果然么,仙魔大戰開始,什麼鬼怪妖物都敢出來蹦躂了。
「你這樣乖乖聽話最可愛了,來,讓妾……啊」李姬娘突然面容扭曲痛苦大叫,飛快的一把推開道士,遠離他。
可是她胸口被劍刺中的地方,傷口不僅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收縮,反而有擴大的趨勢。星星點點的金光在傷口中閃爍,逐漸連成一片。
陡然,金光大盛。
「為什麼,為什麼?」
「你一個道修,為什麼用的是佛家心法?」
李姬娘不甘的質問與她的身形一起泯滅在金光之中。
金光消失,道士將劍插入背上的劍鞘中,自言自語道:「萬法歸一,誰規定修道的就不能修佛了。」
突然,「嘭」的一聲巨響,整個林子都抖動了起來,枝幹顫抖,樹葉紛紛墜落,好一會兒才歸於平靜。
道士嚇了一跳,這動靜也忒大了些吧。
然後,他抬頭對著上空大喊:「喂,你那邊好了沒,好了就趕緊過來,咱們要快點了。」
隨著他的喊聲落下,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快速的向他這邊而來。
不對,聽這聲音好像不只一個人,還有誰?還是是誰?
道士面色微凝,雙腳分踏在地,一手握拳,一手扶著背上的劍,戒備的看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直到一身灰色的僧衣進入視線,他才鬆了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沒有完全吐出,就又吸了回來。
和尚後面跟著三個形容狼狽的少年少女,他們的臉上、身上、頭髮上都是枯枝爛葉,一時看不清形容。其中一人手上還拎著一隻不知是死是活的黑犬,也是一身的泥濘。
「他們是那……」道士帶著詢問的眼神道。
和尚搖頭:「不是,那是只三階的疾風獸。」
「嗯?獸呢?」
疾風獸他知道,最近幾年妖界的妖修很是猖狂,跑到人間界和修真界搶人食人,屢見不鮮。修士們為此反擊,組織隊伍四處擊殺這些妖修。
而且妖修一身都是寶,對於修士而言也是資源。是以許多大門派都讓門下弟子出來歷練,殺妖獸,取皮取骨取血。
他們兩人也是被門派派出來遊歷的弟子。
三階的疾風獸一雙翅膀可是煉製飛行器的重寶,多少修士都想擁有一雙這樣的翅膀。
「被三位施主從天而降壓壞了。」和尚語氣平淡,好像壓壞的僅僅是一件非常普通的東西一樣。
道士齜著牙「嘶溜」吸了口氣,小聲道:「暴殄天物啊。」
那三人中的少女靈動如水的雙眼瞪了他一下,道:「畜生而已,什麼天物?」
「芊芊。」與她一起的少年擺擺手阻止了她,讓她不要再說了。
少女似乎也確實累了,被爛葉子遮住了一半的小臉兒似乎還有些煞白。
這三人正是在青丘中被西舜順手救下的水芊芊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