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一紙物證
鄧竑聞言,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無妨,你平時當差也不清閑,我這邊人手也夠,就不勞妹夫費心了。」
陳霆瞬間心情就更陰鬱了幾分,他隱隱覺得自己投靠鄧家是走了一步極其臭的棋,如今他彷彿裡外不是人了。
鄧竑此時也是如此想,他並不想把陳霆看作是自己人。
論親,陳霆姓陳,是陳元泰的親侄子。就算陳元泰有多不待見陳霆,可血緣親情就在那裡擺著,誰知道哪天叔侄二人就冰釋前嫌了呢?
家裡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讓陳霆知曉倒也沒什麼,可若是謀算陳元泰後宮這樣的事情,還是避著陳霆的好。否則,依陳霆這種小人心性,說不定哪天就會賣了鄧家去討陳元泰的好。
鄧文嬌則是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陳霆,讓你欺負我,這下踢到鐵板了吧?
陳霆異常惱怒,鄧文嬌這個婆娘當真不知所謂!夫妻本是一體,既然她嫁與自己,就該為他著想,為寧王府著想,如此時時處處與他作對,對她有什麼好處?
陳霆真想揪著鄧文嬌的衣領問個明白,可他還是將緊攥的拳頭縮進了袖子里,怕被鄧家人看到自己的憤怒。
鄧文嬌倒覺得沒所謂,她覺得自己想得非常清楚。在內心深處,她很仰慕陳希那樣頂天立地的男兒,覺得是男子就該如此,洒脫隨性,心思恪純。再不濟也應該像興國公沈遙一樣,雖不至於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但能文能武,氣度非凡,一點點也不讓人覺得粗鄙。
可陳霆呢?除了個親王的爵位,什麼都沒有。到頭來,她鄧文嬌還是要依靠娘家。若非選親時再沒別的合適的親王,她又何至於要委屈自己嫁給陳霆這個草包?
不提安國公府這裡的熱鬧,有位守宮門的五品侍衛頭領此時在家裡急得團團轉。
此人名喚張簡,是陳元泰原先在平涼衛任指揮使時的一名小卒。他為人忠厚淳樸,又十分孝順顧家,故而雖然有些膽小,但也入了陳元泰的眼。在天下定鼎之後,陳元泰賞了張簡一個五品官做,專門負責宮門守衛。
「老爺,」他的娘子王氏眼瞧著丈夫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家轉悠了兩日,終於忍不住問道,「可是有什麼煩難之事?不如給我說說,雖然我是個婦人,但說不定也能給老爺分分憂。」
張簡無奈道:「這事連我都沒主意,你天天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能有什麼法子?」
王氏笑道:「常言道,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您不說,怎知我一定沒主意?就算我也沒法子,您說出來心裡也鬆快些不是?」
張簡素日與妻子感情甚篤,也不怕她往外傳,便從袖筒里掏出來一張紙,苦笑道:「我這裡有一樣燙手的山芋,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置。」
王氏的父親是個秀才,也曾粗略地教女兒識過幾個字。
她拿起來看時,發現那紙上似是寫著個物品單子,上頭有些絹帕之物,還有雲片糕、花糕、蟹黃酥等吃食。
「這是個什麼物件?」王氏看得一頭霧水,不由問道。
「是那日懷順侯夫人進宮去探望錢昭容,他家下人留在宮門守衛那裡的物品單子,那日送進宮的東西都在那單子上。」張簡答道。
「這樣的東西不是應該留檔封存嗎?」王氏疑惑道。
張簡苦笑道:「咱們大燕宮裡沒有這樣的規矩,是他家下人遵著他們在南邊時的規矩給的。我當時想著這東西也沒什麼用,隨手扔桌子上了。可誰知道後來四皇子病倒,皇后說是因吃了懷順侯家送來的米糕。可錢昭容說當日送來的東西里並沒有米糕……」
王氏吃了一驚,心裡忐忑不安起來,不由得抓住丈夫的袖子問道:「那,那您手裡這樣東西便是,便是昭容所說之言的物證了!」
「是啊,」張簡搔了搔頭,心中很是煩悶,「皇後娘娘不信懷順侯和錢昭容的話,皇上也不好說昭容到底跟四皇子的病有沒有干係……我若拿了這東西出來,就能解了昭容的困境,可那樣豈不是得罪了皇后?還有安國公府、太子……」
這一串人別說他得罪了,平日里宮門口碰見了,都是畢恭畢敬、連眼都不敢隨便亂瞟。
「可若是我不拿出來,昭容和懷順侯家又平白受了冤屈……」張簡很是為難,「我聽說因著昭容在宮裡得寵,安國公府那邊總是有意無意不讓懷順侯家好過,連些許小事也要使絆子。若這樣一個事情落在他們家頭上,還不知道會被折騰成什麼樣呢!」
王氏憂愁地看著丈夫,心中頗覺無奈。她深愛丈夫,也是因為張簡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對她對孩子們都很上心。
可這樣的深宮秘事又如何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能夠摻和的?識時務些的就該趕緊把這單子扔掉,等懷順侯家的人找上門來時,也要矢口否認才是。
「那老爺的意思是,還想要出這個頭?」王氏小心翼翼地問道。
張簡糾結半晌,有些愧疚地看著妻子說道:「是啊……不然我於心難安……」
可若出了這個頭,得罪了皇后那邊,還不知是個什麼了局呢!
王氏上前握了丈夫的手,笑道:「既然如此,您去便是。」
「可說不定會連累家裡……」張簡為難得直想哭。
王氏笑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也盼望著孩子們能像您一樣,堂堂正正地做人,不會為了趨利避害而昧了自己的良心。」
「那,那我去找晉王爺。」張簡像是得了顆定心丸,立時就要出門去。
「您明日當差時想辦法去乾清宮便是,為何又要去找晉王爺?」王氏有些不解。
張簡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這樣位卑職低的人,哪裡能說求見皇上就能見的?到底晉王爺不端架子,心裡還記得我們這些舊人。我上門去,王爺若無事,必定會見的。」
這事由晉王經手也好,如若安國公府怪罪下來,他們好歹還能求晉王庇佑一二。
王氏再不言其他,給丈夫取了外袍來,伺候他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