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情好
杜明心笑了笑,這倒也是實情。
只不知杜明珠那個驕傲的性子,受不受得這樣的委屈。
「珠妹妹沒說什麼吧?」杜明心將丫鬟上的茶往大太太手邊推了推,問道。
大太太訕笑兩聲,沒有答話。
鬧是肯定鬧了,可她也沒底氣硬氣地去跟會昌伯府計較。
杜明珠與彭康的婚事本就是她求了自己母親和哥哥,強壓著嫂子答應下來的。當初又因為許了伯府將杜明心嫁給彭康,伯府給補沈氏的嫁妝,一買一賣又折損了不少銀錢。
如今京里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日子頗為不好過。因著前些年戰亂,京城裡人心惶惶,田莊上的收成少了不少,鋪子的收益幾乎沒有,可明面上還得維持著該有的體面。跟那些大把使錢的新貴家,實在沒法比。
「你就遲幾天動身吧,」大太太懇切地說道,「家裡就你最體面尊貴,你若不回去給你妹妹長長臉,旁人豈不說閑話?」
杜明心苦笑道:「我原先想的珠妹妹是八月底成親,於是定了這兩天啟程,最晚七月初也就回來了。後來皇上又命欽天監看了日子,最後才定了後日出行。」
大太太吃了一驚,問道:「你回趟河南,怎麼連皇上都驚動了?」
杜明心笑道:「我說帶堃哥兒回去看看先生,王爺無論如何都不放心,定要與我們同去。他去跟皇上告假時,皇上說安排他個差事,也省得旁人說嘴。於是皇上就頒了道旨意,說自己早些年曾發過宏願,命王爺去嵩山少林為佛祖重塑金身還願,這才有了欽天監看日子這檔子事。」
「這……」大太太頓時慌了神,皇上發了話,欽天監看了日子,這是鐵板釘釘了!
「皇上這旨意明發了又幾天了,大伯父沒跟您說嗎?」杜明心有些奇怪,杜二老爺被罰在家思過,可大老爺還是照常上衙的。
大太太苦著張臉沒吭聲,她是自家知道自家事。
前些天大老爺回家跟她說,不同意婚期改到六月初,她還當是他故意為難自己娘家,兩人又結結實實地吵了一架。
誰知這個老東西藏著話不說,只指著她鼻子說到時候別後悔。
杜明心見大太太皺著眉出神,一方帕子快要被她揉成麻花了,便笑道:「我雖是沒法去了,等會兒我派人去趟興國公府,請舅母替我走一趟,也是一樣的。等回來時,我再去給珠妹妹賠罪。」
大太太思來想去,也只能如此了。
杜明心轉頭叫夏葉:「去把我給珠妹妹備下的添妝禮拿來。」
須臾,夏葉取來一尺見方的匣子奉與杜明心,杜明心又遞與大太太。
「幸好禮我是早就預備下了,不然可真是要丟臉了!」杜明心笑著端了茶。
大太太見她這裡著實忙亂得很,也不好意思久留,便告辭了。
坐到自家的馬車上,大太太打開那匣子,裡面是一套赤金嵌紅寶的頭面,黃澄澄金燦燦的,花式新穎,做工精細,一看就是在福寶齋新打的。
東西是好東西,可想到杜明心給杜明淑的那一個莊子一個鋪子,大太太便覺得這赤金閃得眼睛有些疼。
事到如今,她才算是看明白了,杜明心這個人待人看似一團和氣,可心裡卻涇渭分明得很。真心待她好的,她絕不虧待。可若像他們這等虛情假意對她的,她也只有幾分面上情罷了。
哎,一步錯,步步錯。
大太太「啪嗒」一聲合上了蓋子,無力地半靠在了車壁上。
*
大太太的馬車啟動時,陳希帶著人剛好回到王府。
他一邊下馬,一邊看了眼離開的馬車,問門房:「誰來家了?」
門房恭敬地答道:「回王爺的話,是杜府的大太太,說是給王妃送家裡三小姐的喜帖來了。」
陳希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杜府的人喜歡算計杜明心,他懶得跟他們應酬。
陳希進正房時,杜明心正來回走著看丫鬟把收拾出來的東西裝進箱子。
「這些東西夠你和堃哥兒路上使了么?」陳希看著地上那七八個打開的大木箱,笑著問道。
「你莫不是在諷刺我?」杜明心斜睨了他一眼,笑道,「那到時候你可別找我借東借西的!」
陳希走到她身後,在她耳邊輕聲揶揄道:「只要你不嫌我臟嫌我臭,不讓我跟你待一輛車,我什麼東西都不用帶。」
「那你還是騎馬吧,正好散散味兒!」杜明心笑道。
「我這不是被你那天列的單子嚇到了嗎!」陳希接過丫鬟奉上來的茶,喝了一口,繼續說道,「什麼臉盆、馬桶、夜壺、被子、褥子、枕頭的,猛一看還以為你要帶著兒子跑路呢。」
「渾說什麼呢!」杜明心又是氣又是笑,拉了他進內室,「咱們到時候就住當年我住的那個莊子吧?我正好想回去看看。」
「欽差出門住夫人娘家的莊子嗎?」陳希笑道,「我以為你頂頂厭煩那裡呢!」
「怎會,」杜明心拉了他的手,輕笑道,「那不也是我的福地嗎?若我沒有住到那裡去,如何認識你呢?」
陳希捏了捏她的臉,曖昧地笑道:「你是不是看我玉樹臨風,覬覦我良久了?」
杜明心被他的話逗樂了,笑道:「玉樹臨風么?灰色的僧衣,光光的腦袋,你是不是不知道玉樹臨風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希坐在床沿,把杜明心摟在懷裡,幽幽地說道:「也不知如善、蓮生他們幾個怎麼樣了,我是夜裡離開的少林寺,跟他們連聲道別也沒有。」
杜明心指著床帳上掛著的雙鯉玉佩,笑道:「那你倒是有空去跟我道了個別呢?」
「成親前就私相授受,」陳希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也不知道害臊!」
「到底是誰不知道羞?大半夜就往閨房裡跑?」杜明心趴在陳希肩頭,輕聲笑道。
陳希被她說話時的聲氣弄得耳朵和心裡都痒痒的。他一邊脫靴子,一邊說道:「幸好那時候我傻,還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想頭……不然只怕要早早就被逐出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