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第二五零章 棄城計劃
?懷瑾略帶驚愕地看向傅秋生,等待他下一步的解釋。
「葉銘添攜帶了重要情報,去投靠赤空黨了。」
懷瑾眼中射出匪夷所思和大惑不解相交織的神色,一時搞不清自己究竟遺漏了什麼信息環節,還是說這幾日太過疲憊,竟不能正確理解別人的話語了,再在腦中思忖過濾,傅秋生說得非常之清晰,可是……「我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傅秋生點著香煙,吐出一圈白霧,嘆了口氣,「還記得春節的時候我說過,葉銘添拿所有身家租了條船專門做國民政府的生意嗎?」
懷瑾想了想,點了點頭。
「我這兩天打聽來的來龍去脈……」傅秋生狠狠吸了口煙,目光挪向遠處,「阿瑾,下面我要說的……你做好思想準備……」
懷瑾眼中的光瞬間黯然,眼睫空落落的,猜不到傅秋生將說什麼,但必定是個比預想更加糟糕的故事。
「半個月前,他的船沉了,據說是在海上遇到了赤空黨劫船,船上載的是我們華北一家兵工廠秘密轉移的設備。他沒法向政府交代,也沒錢賠船,眼看走投無路,就去向繆虎告了你和小董。這就是時隔兩三年繆虎突然調頭對你倆下猛葯的直接原因。」
懷瑾依舊空落著眼神,兩手則無意識地從身上四處口袋裡摸著香煙,董知瑜讓她戒煙,她就許久沒再抽過,這會兒卻受不住了。
傅秋生見她這般失魂模樣,掏出煙給她點上,見她猛吸了一口,整張臉便模糊了。
「他應該是過年期間回老丈人那裡,一家人慢慢合計,理出的這番頭緒,就去找了繆虎,妄想在繆虎那裡立個功,得到蔭庇,沒料想繆虎是個得了好處就不認賬的,再說,你都被保出來了,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葉銘添貢獻的那些情報,實在抵不過他犯的事,繆虎也確實沒本事保他。」
懷瑾不說話,只一口一口地吸著煙。原本她只以為繆虎直接從中央銀行挖到了自己當年密查董知瑜這檔子事,從而找到了突破口,這已經讓她悔愧不已,可今天,她才意識到,自己造的孽遠不止這些。
「你記住……只要你不弄死我,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倆付出代價!」懷瑾耳畔響起幾年前那個雪夜在巷子里偶遇葉銘添時他的這句話,那時自己並沒有太在意,只當是一句外強中乾的詛咒,她沒想過葉銘添會有這麼大的能量,就像當初安排董知瑜和他相好時沒有想過對所有人將造成怎樣的傷害。
這都是自己造下的孽!
夾著煙的手指微微顫抖著,一截煙灰慢慢往後燒,她卻沒有意識……
「阿瑾……」傅秋生奪過她手中的煙,一小塊紅斑刺眼,漸漸地,鼓出了火泡。
她卻不曉得似的,眼睛是空的,靈魂彷彿也空了。
傅秋生不敢作聲了,等她反應。
也不知過了多久,懷瑾的雙唇動了動,啞然出聲:「所以他去投靠赤空黨了?赤空黨的審核制度多麼嚴格,他敢去硬碰,究竟拿到了什麼絕密情報?」
傅秋生卻心疼起來,他以為懷瑾又要哭,要說些感性的話,就像那晚在渝陪一樣,沒想她完全拋去了情緒,只在理性層面作分析。
「具體的情報當然沒有公開,我只知道是關於某些兵工廠轉移的計劃,我猜想……」傅秋生將原本就低的聲音放得更低,彷彿這空曠的草地上還能有什麼人埋伏著一樣,「涉及我們一項絕密的棄城計劃,赤空黨打到了長江北岸,如果將來……我猜想我們是不會將一座繁華的城池完好留給赤空黨的……」
「.…..玄武?……滬都?……」懷瑾的眸中染了層悲壯,她捨不得這兩座城……這情緒瞬間又被驅走,「葉銘添怎麼會搞到這麼重要的情報?」
「昨天早晨機要處換班,你知道那個周碧青跑了,他們新找了個小姑娘,葉銘添帶著他與政府簽訂的那份密約,就是他沉掉的那船貨的合同,以及偽造的封印,慌說是奉命,去機要處拿了其他兵工廠的轉移資料,他肯定盯著機要處很久了,知道有新人,知道換班時間。棄城計劃是他的額外收穫,我們的人也是在事後清點時現,這份計劃也被他順走了。」
「難以置信,這麼重要的檔案別說一個外人,就是對機要處自己人,也會設置許可權,那個新來的怎麼就能接觸到?」懷瑾擰起眉來。
「說起來也是巧得很,人都審了,昨天早晨原本是龔山廳長去調的這份文件,調去了密電,送回機要處的時候要求焚燒,當時炭爐滅了,值班的那個人又急著趕回家,說她兒子病了,就在交班時千叮嚀萬囑咐,讓新來的那個第一件事就把它燒了。新人正擺弄炭爐,葉銘添來了,看見文件封面上的標註,料定是絕密,就順走了。」
懷瑾搖著頭,只嘆世事無常,半晌,「他拿著再重要的情報去也沒用,赤空黨是講究所謂的理想與信仰的,只消查清他的底細,知道這是個沒有原則的小人,斷不會要他。」
「你是說……他們寧可不要這情報,也不會吸納葉銘添?」
懷瑾的唇角彎起了一絲譏諷的意味,「情報是會要的,人,不要,」又想了想,「難怪昨天早晨我在國防部外面看到了他,鬼鬼祟祟的,站在灌木叢後面。」
傅秋生略一回想,「原來那時候你是看到了他……難怪在車上你問繆虎怎麼會突然去查這事,當時你想到了葉銘添和中央銀行這層關係對嗎?」
懷瑾嘆了口氣,算是默認。又想到傅秋生剛開始說的,「所以現在把伍家人也都抓來了嗎?」
「也就正常的控制親屬程序吧,將來會怎樣,我們都不知曉……阿瑾,我告訴你這件事,是因為它與你有一定的關係,我覺得你有權利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你知道就行了。葉銘添已經連夜逃往赤區,我們安插在那邊的同志已經接到了命令,不遺餘力要將他送遣回來或者暗殺掉,銷毀檔案。所以,你的仇,自有人去報。」
懷瑾沒有作答,目光又落在枯草地上早歸的幾隻候鳥身上。
晚七點,懷瑾踏進刑訊室大門,繆虎已經端坐在桌台前等著了,再看向里側,董知瑜已被綁在了十字轉盤上。
「懷參謀,」繆虎幽幽地開了口,「讓我們好等啊……」
懷瑾本想多拖延一些時間,卻沒想自己不到,瑜兒一樣受苦。
「我以為我是這宗案子的審訊官。」懷瑾看向董知瑜,迫切想知道他們有沒有趁自己不在時對她用刑,甚至更為卑劣的手段……
架子上的人慘白著臉,輕輕咳了兩聲。
「當然,當然,我只是來幫您打打下手,聽說您讓她反思,剛才我過來看了看,見她還是想不通,就乾脆先綁起來得了,反正等您來了也是要綁的,省您些勁兒嘛!」
懷瑾懶得理他,徑自走到董知瑜身邊,可勁將她瞅著,只見她手臂上多了兩道新傷,一點點地往外滲著血。董知瑜看了她一眼,也知道繆虎正看著自己,便冷冷地合上眸。
懷瑾的心揪起來地痛,恨不得拿鞭子去將繆虎抽翻在地,忍了忍情緒,轉過身,「怎麼?還用刑了?」
「哪有?綁得緊了些,」繆虎站起身來,「懷參謀這是要連夜審啊,這等兢兢業業,我繆某人也在這兒候著!」
懷瑾明知他故意而為,卻沒有辦法,只得命人搬了張椅子,坐在偌大的刑訊室中央,翹起腿來。
「怎麼樣,董知瑜?繆隊長說你沒想通?跟我說說看。」
「你……要聽什麼?」董知瑜虛弱地回道。她知道這場景為難壞了懷瑾,若換作別人,她是不會予以理睬的,可此刻,她若不作答,懷瑾就只能用刑……
「你的同黨都有誰?還有誰潛伏在這裡?過去的幾年,你都做過什麼?手頭上有什麼對我們有價值的情報?」
「我……渴了,給……給我點水喝……」
懷瑾愣了一愣,站起身來往桌台走去,她知道,董知瑜自從被捕以來滴水未進,又流了這麼多血,急需補充水分。她恨自己,恨自己沒有膽量當著繆虎的面主動給她提供這些,她想從長計議,不願被看出破綻。
接了半搪瓷杯的涼水,她想兌些開水進去,就那麼一瞬間,還是放棄了。繆虎看好戲似地看著她。
端著杯子走到董知瑜面前,慢慢掀起杯子,將水餵給她。董知瑜小口小口地啜著,懷瑾看著她,想起幾年前為了特派員的案子審她時,在審訊室里,她也曾跟自己要水喝,那抹倔強未變。懷瑾心中酸澀,面前這個受盡折磨的是自己的女人,可自己能做的難道就只是遞上一杯水嗎?
她將杯子扔在一邊,坐回椅子上,「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了?」
「我的同志……我的同志有:周碧青、徐根寶,早……早幾年還有豆菹舫的塗老闆、沙塘巷的顧劍昌、董旬、小石頭……」
繆虎聽到這裡,不由站起身來。
「周碧青和徐根寶都被我送走了,顧劍昌早就走了,其他人……都犧牲了……那年在『顧家湯包店』,是周碧青獲取了情報去報了信,可……特派員還是沒有跑掉……懷瑾,我的董叔也被你……害死了……」
「董知瑜,周碧青那天是怎麼知道的情報?」繆虎問道。這些年困擾他的事,彷彿今晚就要有答案了。
「她聽到了卡車班司機閑聊……周碧青和那幾個司機都很熟,聽……聽他們說晚上有個緊急任務,後來她看到懷瑾去和司機們點卯,就料想要抓人……她不確定是抓我們,可還是趕著去報了信……」
懷瑾看著她,她知道繆虎一直糾結於這件事情,董知瑜選擇故意交代這一出,想必也是琢磨了繆虎的心思,既有交代,也將懷瑾擇清了。(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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