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月光》10(1)
大老遠地便瞧見郭安邦釘在門外的雪地里等邱雪,鼻子凍得通紅。待我慢吞吞地走到樓下,邱雪才滿面春風從樓上下來,端著一對飯盒,徑直朝心上人奔過去,兩隻大眼睛燦爛得只剩下睫毛了。這情景看得我竟一陣心酸。
倆人親親密密挎著胳膊轉過身來,邱雪這才瞧見了我,滿眼關切地湊過來:「聽說你被溫冰擺了一道?她怎麼這樣啊,真不講究!千萬別把這事放在心上,不值得。」
「怎麼會,誰跟她一般見識?」
「那就好!咦?韓放,你來幹嗎?」
我一回頭,韓放已經到近前了。「陰魂不散……」我小聲嘀咕,話音還沒落,背後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掌,來不及把雙手從羽絨服口袋裡抽出來便徑直朝前跌過去,一雙無辜的眼睛在我眼前一晃,如同飛機降落時窗外的星光一般,飛速向上消逝去……半秒鐘后,韓放毫不含糊地張開了雙臂。
我的鼻子結結實實地跌在了韓放肩膀上,彷彿受了魯提轄兜頭一拳,頓時眼花繚亂。一個女人尖利的喊叫又無情地刺透了我的耳膜,攫著腦神經將我教訓得無比清醒。這時我痛苦地發現,自己的雙手還在兜里呆著,韓放正大大方方地抱著我呢,而且心安理得地承受著我的全部重量。他要是一放手,我立刻就得跪到他腳前。
恍惚記得,這應該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投進男生的懷抱,居然是挨千刀的韓放!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抽出手來狠狠推開了他,剛要揚起巴掌,卻見他正一副血海深仇地沖著我後面喊:「精神不好吧你!」
我咬牙切齒地收回巴掌,回過頭去尋那個推倒我的瘋女人,卻只見手起刀落,邱雪的臉上閃電般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立刻將收拾韓放的事拋在了腦後,張大嘴巴傻望著眼前的一切。
如果我沒看錯,那是一隻纖纖玉手,在邱雪那嬌嫩的臉上留下了5個清晰的指印,一雙驚噩的眼睛和兩片顫抖的嘴唇。
郭安邦沖了上來,把那個女孩拖到了柵欄外的雪地里,低聲怒吼著:「應歌,你想幹什麼?」那女孩也歇斯底里地叫喊著:「放開我!我要教訓教訓她!」丁香枝上的積雪紛紛震落。
那個應歌有張靈動白皙的臉,在滿頭紅髮和一臉怒氣的配合下卻扭曲成一副神經質的模樣,尖叫著掙脫了郭安邦,又朝邱雪衝過來,過膝的皮靴碾出了積雪下的凍土,那架勢活像一台開足馬力的絞肉機。我本能地抱住了邱雪,怕她被絞肉機生吞了,韓放又跳出來擋在我們前面,可他並不敢伸手去碰那個瘋狂的女人,只好像老鷹捉小雞里的雞媽媽一樣用身體來回阻擋著。
「狐狸精,勾引人家男朋友,真不要臉!你們C大的男生都死光了嗎?都搶到我頭上來了!真是活膩了!」韓放比應歌高出一頭,可她依舊身手敏捷地跳閃騰挪,把不堪的言語從韓放的肩膀頭、胳肢窩裡一股腦兒地拋過來。
一會兒工夫,韓放那件帥氣的棉襖已經被她撕扯得慘不忍睹。看樣子韓放真有點兒招架不住了,惱火地沖一旁耷拉著腦袋的郭安邦喊道:「你倒是想想辦法呀,別逼我打女人!」
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連門房大爺都從結滿冰花的窗戶里探出頭來,邱雪的眼淚在眼眶中顫動了一會兒,「噼里啪啦」地落了下來。
「夠了!應歌,你還想怎樣?」郭安邦終於衝上來擋在了應歌身前,聲音越壓越低,「是我對不起你,可這不關邱雪的事,能不能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我們出去說……」
「我丟人現眼?你居然說我丟人現眼?」兩汪眼淚從應歌褐色的瞳仁里噴涌而出,似乎她比邱雪還委屈,「就為了這個什麼邱雪,你突然間不要我了,還躲著我!6年了,大邦哥,我一直以為自己一定會嫁給你,還有半年,我們就能結婚了,可這個夢現在說碎就碎了,你讓我怎麼辦,讓我怎麼辦呀?」
大家都沉默了,我也不忍去看她聲淚俱下的樣子。
郭安邦確實夠厲害,應歌怎麼說也是個副市長的千金,卻被他一腳踹成個秦香蓮。堂堂的前學生會主席此刻一定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了,圍觀的幾個女生已經對他怒目相向,見這情形我悄悄扶著邱雪進了宿舍,心想萬一應歌要是衝上來,我就馬上把韓放踹出去抵擋一陣子。
所幸那個應歌沒有追上來。
進了門,邱雪「哇」地大哭起來,臉上的指印越發耀眼了,那麼瘦弱的一副身軀里怎會迸射出如此蠻力,應歌一定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
我連忙浸了一條熱毛巾替她敷臉。邱雪把臉捂了個嚴嚴實實,在毛巾下面抽噎著:「郭安邦……太……太沒良心了……我不能讓他拋棄女朋友……不能……」我哭笑不得,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邱雪哭了半天,才從毛巾上抬起臉來乞求說:「千萬別跟寢室里其他人說啊。」
我連忙把頭點得像發報機。
傍晚時分,郭安邦把邱雪找出去了。我一個人留在寢室里心緒不寧地看文學概論,揉著隱隱作痛的鼻子,心裡亂成了一鍋八寶粥。隔壁那群大二的小丫頭們打吃過晚飯就瘋開了鍋,馬哲老頭居然沒把她們全掃蕩掉,可真是沒有天理。樓上子衿那班玩五線譜的姐妹又把SUPERBASS的巨海音箱支了個結實,活該我當初一個豪爽就把方便筷子支電閘那招漏給了她們。痛苦掙扎了一番,我決定立即投奔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