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月光》18(1)
99級畢業式這天是個星期天,還是我生日。一大早我掛著滿臉壽比南山的慈祥撩開自己的帘子,被個大活人當場嚇了一激靈。只見邱雪坐在窗口望著禮堂方向發獃,滿臉悔教夫婿覓封侯的凄愴。也難怪,跟郭安邦形影不離了小一年,冷不丁淪落到聚少離別多,還真是個不小的打擊。
「生日快樂。」邱雪見我出洞了,連忙送上一個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微笑,跟揉皺的喇叭花似的。「看見禮物了嗎?在你枕頭邊上。」
我鑽回洞里一通翻找,從枕頭底下挖出一個漂亮的禮品盒,已經扁了。一看錶,剛8:00,心想邱雪莫不是一整夜都坐在這裡望眼欲穿吧,順手把禮物塞我旁邊,要不然好端端的盒子怎麼會經歷那麼多的地殼變動,被我壓得跟三葉蟲化石似的。
拆開盒子裡面還有個袋子,一摸是軟的,我噓了口氣。萬一又是個工藝品人體雕塑什麼的,我唯有去求女媧娘娘給回回爐了。
把手伸到袋子裡面摸索了一番,摸到兩根帶子,還有鋼絲,莫非是彈弓?我把那玩意兒一股腦兒地倒在床上,差點兒騰空而起,把邱雪的上鋪撞塌。
自從在C大認識了邱雪,前兩年的生日她送了我一尊維納斯雕塑外加一盞丘比特檯燈,都是做工精良,每個細節都仿得特逼真的那一種,害得我遮遮掩掩像做賊似的藏在柜子里。到了第3年終於出現了可以遮體的紡織品,居然是一套蕾絲得不能再蕾絲的內衣,肉粉色,亂花漸欲迷人眼的外觀,淺草才能沒馬蹄的型材,絕對是惜布如金的精品。我揉著腦袋上的包,慢慢消化著邱雪的不同凡響。
幾個姐妹陸續睡眼惺忪地爬出洞來,從各個方位把大包小裹的禮物扔到我床上,奇准無比。
中午時分,子衿從門縫裡露出半個腦袋,還是那副潦倒的造型,「嗖」地飛進來一個盒子便消失了。
記憶中她還是頭一次這樣低調地給我過生日,不禁有點兒失落。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枚精巧的銀色鑰匙,壓著一張字條,躺在紫色天鵝絨上。字條很簡短:生日快樂,21歲代表長大成人和獨立自主,送你這枚成人鑰匙,是銀的,等我有了錢再送你個鉑金鑲鑽的。子衿從小的口頭禪就是「等我有了錢……」又豪邁又讓人窩心,可她這副反常的樣子著實令我有些困惑。
剛吃過午飯,韓放來了電話,問寢室里一共有多少人在,我查了查,6個都在,連藍靜都在,心裡還納悶以前從來沒這麼全過。韓放也用短暫的沉默表達了他的意外,稍後掛斷了電話,要我過半個小時和姐妹們下樓,說是到江北給我過個生日。韓放這點兒脾性既霸道又可愛,一個人悶頭策劃,也不問別人同不同意就做了主。
幸好姐妹們都捧場,撂下書本跟我下了樓。邱雪把郭安邦也叫來了。韓放滿頭大汗地站在樹陰下扇著身上那件濕透的白T恤,路曉濱和校花居然也重現江湖,站在對面笑得不食人間煙火樣兒,恍若一對神仙眷侶。
路曉濱雙眼樂成了一條縫兒,對韓放說:「我不會開手動擋的車啊,你自己搞定吧。」
「虧你還號稱我最鐵的哥們兒!」韓放抹著滿腦門子的汗說,「你就讓我用這輛破車拉卓然去江北啊?今天可是她生日!」
「誰叫你那麼怕你爸,跟他手下借輛好車都不敢,弄這麼個怪物來,估計一類街路都禁行。遭人笑話是小,萬一被交警給拍大街上可是大,我丟不起那人。」路曉濱說著就從韓放褲兜里掏出一串鑰匙,摟著校花奔旁邊一部鋥亮的A6去了。
韓放無奈地看著我們大家,說:「邱雪兩口子跟路曉濱走,其餘的人跟我來。」
路曉濱他們在A6里對大家揮了揮手,一腳油門躥沒影了。韓放卻跳上一輛掉漆的破吉普,車身劇烈顫動著,動靜跟驢叫似的。
「對不住大家,暫且將就一下吧,快,一會兒就到。」
林箏她們幾個將信將疑地擠坐在後排,丁小彤還心痛不已地撫平著滿是花邊的紗裙。
「韓放,你有證嗎?」藍靜又顯示出了自己超乎尋常的智慧,直接問到了點子上。
「你看我像無證駕駛嗎?」韓放終於把破吉普發動著了。
「過個生日,不必這麼勞師動眾的吧,從哪兒弄這麼部古董來?」我坐在副駕駛上問。這可是韓放第一次用4個輪子的車拉我,可感覺還不如隊長那部山地呢。
「我以為我爸那部車就夠坐呢,沒辦法,又管我表哥借了一部,沒想到他在江湖上打拚了這老些年,支起那麼大個建築公司就開這老破車,算了,只要你們能將就,我就能開。」
「幹嗎不讓路曉濱開這輛?怎麼說卓然也是壽星啊。」小彤擠在林箏和佳音中間埋怨著。
「讓他開這種車拉女朋友,你還不如一刀宰了他。那小子平生最看重的就是排場。」韓放無奈地出賣了朋友。
車裡悶熱得簡直違法,受害最深的當屬韓放,手忙腳亂地操控著隨時可能罷工的部件,汗流如注。幾個女生也早已花容失色,雲妝盡毀,回頭一看慘不忍睹。我像條擱淺的魚一樣癱在座椅上,備感憋悶,無限追思著早上換掉的那件純棉運動型內衣。邱雪送的蕾絲內衣驚人地合身,卻也出乎意料地彆扭,這還是我21年來第一次穿帶鋼絲和蕾絲而且非純棉製品的內衣,以藍靜為首的幾個蕾絲迷都大呼小叫性感,可我只有一句話:誰遭罪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