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囚徒到省委書記》荒村40(3)
吳玉萍說完趕緊替白剛解圍裙,解完圍裙又跟著白剛去洗手,一邊走著一邊說:「我一回來一個年輕人正在打聽你住哪兒呢!我正好碰上了,一看咋不認識呢?問他是誰,他說是省委徐書記的秘書,徐書記請你馬上去一趟。我一聽就慌了,徐書記找你幹啥呢?這不,就趕緊跑上樓來,也沒說清楚。你看你這一身衣服髒的,趕緊換換衣服走吧!」
「換啥衣服,以前泥里水裡地滾,現在也是整天在農村,誰不知道,臟點臟點吧!」白剛說啥也不換,仍然穿一身臟衣服走了。
坐到車裡,白剛才問秘書:「您貴姓?」秘書客氣地欠了欠身:「我姓楊。」白剛說:「啊!楊秘書。」秘書十分不自在地笑了笑,好像承受不起這秘書的稱呼:「啊!以後您就叫我小楊好了。」
白剛覺得我也沒叫錯呀!現在不是都這麼叫嗎?況且省委書記們的秘書頂小也得是個處級,和自己一樣,有的還是副廳,而且身處重位,自己怎麼好不稱官銜呢!自己雖然年齡大了幾歲,可是沒有地位的人,年齡大算個啥,只說明是老沒出息,他向來也不敢倚老賣老。他想了想,這個小楊還是叫不出口,便說:「楊秘書……」
「不!不!」白剛一張口,楊秘書馬上打斷了他,連說了幾個不字,然後十分爽快地說,「您就叫小楊,或者小楊子。」白剛一看對方那誠惶誠恐的樣子,態度又十分真誠,絕不是一般的客氣,雖不明個中情由,不過仍然叫不出小楊子來,只好免了這個開頭語,試探地說:「知道徐書記找我有什麼事嗎?」楊秘書欠了欠身,從前座上扭過頭來好像十分抱歉地說:「啊!不清楚。」
我和徐書記沒見過面,更沒私人交往,什麼事呢?竟然連秘書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不願意告訴我?不管是真不知道還是保密,他都沒法再問了。白剛又不善於交際,向來也不會那種自來熟,沒話找話也可以說個熱熱鬧鬧,只好沉默了。
白剛的單位在市東邊的郊區農村裡,省委和省委領導的宿舍都在城市西頭。這一趟要橫穿市區,而且已接近中午下班的交通高峰,所以走了很長時間。車裡雖然安安靜靜,白剛的心裡卻是七上八下地一個勁兒地翻騰,頗不平靜。突然派車來接我,事先也不打個招呼,又搞得這麼神秘,這是幹什麼呢?
終於到了,不是省委機關而是徐書記的家裡。這裡是擠擠喳喳的城市中一個十分寬敞空曠的大院,裡面是一棟棟別墅式小樓。樓與樓離得很遠,中間是綠地和農家式的小院。一棟小樓從中間分開住著兩家。從那密密麻麻的窗戶上可以看出一家竟有那麼多房子,住得是那麼寬敞,他簡直不敢想象。這是70年代國民經濟處於崩潰邊緣時蓋起來的,雖然那個時候國家很窮很落後,但這宿舍卻蓋得非常先進,一點也不落後。
白剛十分驚奇,哇!省級領導住這麼好的房子啊!是啊!他一生哪見過這麼好的房子。50年代進城以後他倒是在省里工作,但那時不管大小幹部都是住的舊房,條件很差。以後他又到了荒涼的海邊去勞改,接著又是長期在農村改造。只上訪到過城市,接待他們的又多是在破破爛爛的房子里。看著這高貴的住宅,好像省級領導在他眼裡也高大起來,更顯得自己卑微渺小了。
一進入那個寬敞的大客廳,徐書記便笑著迎過來,熱情地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說:「你就是白剛同志?坐坐。」
許多年來白剛沒單獨見過這麼大的官了,近兩年來開會時倒是見過省委書記們(那時省委設第一書記、書記若干人,沒有副書記),但那是當著不少人,也不是和自己單獨談事情。像今天這樣單獨和省委書記見面似乎又是談什麼重要事情,這可是第一次,他心中充滿了惶惑,所以非常拘束。雖然書記手指沙發一個勁兒讓他坐,但他還是拘拘束束地立在那裡。因為書記還在立著,他怎麼能坐下呢!
他急切地想知道找他幹什麼,等待書記說話。一般情況下領導找下級談工作也是進屋就說事兒不必落座的,可是書記卻執意讓他坐他也就只好坐下了。等他坐下書記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書記自己才坐下來:「今天把你找來,是通知你經**中央批准,你進省委領導班子,任省委書記。」
「我?任省委書記?」書記的話白剛當然是聽清了,可是又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恐怕弄錯,所以還是驚愕地問了一句。書記笑笑:「是啊!你任省委書記。」
「我能行嗎?」白剛有些惶惑地說。徐書記仍然慢聲慢語地解釋說:「省委經過多次考察研究,根據你在各個歷史時期的表現,尤其是在反右運動中,頂住巨大的壓力,沒有的事情,錯誤的批判,一概不接受,檢查一個字不寫,決不說違心話,那是很不容易的。雖然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幾乎葬送了自己的一生。但是重新工作以後,仍然一如既往,頂住巨大壓力,冒著很大的政治風險,在改革的道路上進行著很有價值的探索。你近幾年來發表的文章中的要點和對你的檢舉信,省委幾個領導都看過……」白剛莫名其妙:「檢舉信?檢舉我什麼?」
「檢舉你攻擊黨的政策,反黨啊!」徐書記笑了笑又接著說,「歷史也真會開玩笑,二十多年前反右時著名的花崗岩腦袋的臭名聲,前二年對你的揭發檢舉,現在都成了對你褒獎的證詞。省委討論時,大家都覺得領導班子中,應該吸收這樣的人選。你可能覺得自己多年沒工作,又沒擔任過重要領導職務,一下到省委領導崗位幹得了嗎?省委對這些問題也都考慮過,認為你會勝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