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憶 五歲記事學算卦

第一憶 五歲記事學算卦

?孤夜裡暗起一卦。孤,將不久於人世。一世為人,孤必要留下些什麼,以便後人評判功過。

漫天諸神,孤不怕你們,孤就要死了,用不著再怕你們了!

孤乃黃帝苗裔,祖父季歷,祖母太姜,父王文王姬昌,母后太姬。父王生前侍奉商紂,忝為西方伯侯之長,統領西路二百諸侯,人稱西伯侯,乃一方貴胄。

西伯侯這一尊貴的稱號,等父王百年之後便會由他嫡長子繼承,而那個人不是孤,孤只是二公子,西岐二公子。父王百年之後,繼承西伯侯之位的是孤的親哥哥,姬昌嫡長子「姬伯邑考」。看這名字就能知道,父王是鐵定要將西岐傳給大哥的。

「姬伯」姬姓伯侯邑考。

不能繼承伯侯之位這事孤早知道。在孤五歲的時候,孤就知道,在大哥面前孤只能是個陪襯,也必須得是個陪襯,因為那是父王希望見到的。

孤記得那是一個冬天,為了寫出一篇好字手給凍的通紅,不過孤內心是歡喜的,這是孤習字以來寫出最好的字,孤歡歡喜喜地將字給父王看,不想父王僅看了一眼,就皺著眉頭訓斥道:「發兒,些許成績就得意忘形,回去,將這一篇字抄寫五十遍再來見我。」

「父王,我只是見大哥寫了一篇好字得了您的誇獎,今天我扛著凍寫了一篇更好的字,為的也是那一句『後繼有望』啊,可您為什麼,為什麼非但不誇我還罰我?」孤當時心裡是這般想的,如今想來卻是幼稚的可笑,不過一句誇獎而已,一個貪玩小孩就願付出了這般大的代價,這難道不可笑嗎?

「二弟,聽說父王罰你抄寫。」

孤當時心頭一陣厭惡:「也不知是哪個該死的奴才,竟然將這事告訴了這廝,讓他逮著機會來嘲笑我。」

「如此好字,父王怎會訓斥你?」大哥看了我寫的字,自認不如。

孤一聽這話,當即火起,帶著哭腔嘶吼道:「比你寫的好多了,可為什麼父王誇你卻訓我,為什麼,為什麼,我討厭父王,討厭你,你給我走,給我走。」孤推搡著就將伯邑考推到屋外。

「二弟別哭,是大哥的錯,是大哥的錯。」伯邑考在雪天里向孤認錯。呵呵,可笑,他有什麼錯,錯的是父王不是他,他只是循規蹈矩的做一個長子該做的事。可兒時的孤就覺得,是他錯了,是因為他伯邑考我才會被父王訓斥,我愛父王,我恨伯邑考。

「姬發,為父是如何教你的,兄友弟恭,你就這樣對待你的長兄!」父王見伯邑考被孤轟到了門外挨凍,厲聲斥責孤,不以「發兒」稱呼,而是叫孤全名「姬發」。

孤抹著眼淚,將房門打開,哭泣著賠罪:「父王,大哥,發兒錯了,發兒不該這麼對大哥,發兒錯了……」

「我沒錯,錯的是父王,是伯邑考,我恨伯邑考,我恨伯邑考。」從那時候起孤王開始隱忍,也開始恨我親愛的大哥。

若干年之後,當孤成了父親,做了王孤才知道,錯的不是伯邑考,也不是父王,而是孤。父王如此厚此薄彼,不過是不想我跟大哥他日兄弟鬩牆。

家族出一個經世之才是天大的喜事,而同時出現兩個卻是天大的禍事了,為了姬氏一族,為了西岐百姓,父王只能捨棄孤,也必須捨棄孤。(參考李世民與李建成)

可是父王啊,當孤明白一切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伯邑考,我可敬可愛的大哥死了,是被孤親手葬送,做成肉餅送進父王你的口中。

猴兒,孤錯了;大哥,二弟錯了。

父王精通先天演算,占卜之術享譽全國,對此道父王可謂是痴迷非常,每每晨起便會卜上一卦以測凶吉,以驗對錯。

「我要是學會了先天演算,必定能討父王歡心,到時父王就寵我就寵我。」孤那時有了這想法就央求祖母教我先天演算。說起來父王的占卜之術也是由祖母傳授,不然父王貴為西伯侯又怎會這世人眼中裝神弄鬼的把戲。

先天演算的鼻祖乃是伏羲人皇,傳說洪荒時代風雨無常,民眾朝不保夕,人皇就想創出一門預知未來的「功夫」,後來在一個河邊見到一隻老龜,看到龜甲上的紋路,人皇頓悟了,而後繪出了八卦,創出了先天演算這門「功夫」。

那隻老龜後來成了截教門徒,道號「龜靈聖母」,據說倉頡當年能順利造出文字也多虧有它幫助,奈何上天不公,如此大功德的神龜最後卻被一大群蚊蟲吸幹了精血,只剩下一副龜甲。那副龜甲事後被孤收起,供奉在祠堂,享受香火,孤也藉助著神甲的力量算到許久之後的未來。

祖母不似父王只疼伯邑考,在眾兄弟中祖母最心疼孤,孤到現在還能清楚記得祖母那慈祥的模樣。祖母一聽孤要學卜卦之術,當即就答應了,嘴裡還念叨著:「學了好,學了好。」孤當時沒當回事,如今想來,祖母是早就算到我日後多災多難,需得學這先天演算來趨吉避凶,與天斗,與人斗,與神斗。

原本只是想學了先天演算討父王歡心,卻不想孤在這方面極有天賦,孤也對它很有興趣,就連祖母也誇讚孤說:「發兒的資質比之你父王更勝一籌。」

「我比父王還厲害,哈哈哈。」初得此稱讚兒時的孤自然心中歡喜,不過轉念一想「不行,要是父王知道了該會生氣的,對,我不能比父王優秀,我要緊隨著父王。」就是從那時候起,孤學會了藏拙。

「父王,孩兒今日開始跟祖母學先天演算,祖母還誇我呢。」

父王用他的大手拍著孤的頭,言道:「是該學,是該學。」果然,大人要比孩子承受的更多,不僅要擔負起一個大家,還要在孩子沒長大成人前,承擔孩子的一切。

細細想來,那段學算卦的日子,是孤一生中最充實,最快樂的日子——有一個目標並為之努力奮鬥,身邊還有家人。能見到父王,能聽見琴聲。

學著父王的樣子,孤每日晨起便占上一卦,測算今天會發生些什麼,明天又會發生些什麼。一開始錯處多多,甚至於是沒有一處是對的,但孤始終堅信祖母說的「發兒小小年紀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僅僅比你父王差一些而已。」

「塔拉拉,塔拉拉……」夏日的那個清晨孤又佔了一卦,卦象顯示「日晴,鵲鳥飛頭過,邑考夜鼓琴。」

「一定又算錯了,伯邑考怎麼會跟喜鵲一塊,他可不配。」收拾好心情推開新一天的房門,就聽見「喳喳喳」的鳥叫聲,孤抬頭一看,竟是只雙眼烏黑、翅若祥雲,尾羽絢爛的喜鵲。

「來人,把那顆大樹給本公子伐了!」孤一氣之下,指著不遠處的百年老杉木命人伐了。

喜鵲啊喜鵲,哪裡不好做窩非到我門前礙眼。

「轟隆」老樹應聲而倒,就因為這一聲巨響,驚動了父王。

「發兒,你為何伐了那顆老杉木?」

「那杉木長在孩兒門前,不僅阻了孩兒前進的去路,每日還擋了和煦的晨光,潔白的月光,是以孩兒就命人將它伐了。」孤自然不會將自己是因為一時惱怒,才會命人伐木這一事實說出來。

「胡鬧,那樹的年歲比你祖母還大,豈能因你一己之私就奪了它的性命!」父王拍案而起,厲聲呵斥於孤,氣得不輕。

「不,父王你別生氣,孩兒是聽說杉木做琴甚好,尤其是百年的老杉木,孩兒就想伐了老杉木,給大哥做一把好琴。」孤當時福至心靈地,想到這麼個理由。

大哥跟孤喜歡占卜術不同,他自小便喜愛音律尤痴鼓琴,天資更是非同一般,小小年紀就有大家風範,那琴音一出真叫人如痴如醉。奈何,如今已成絕響,而且還是孤親手割的弦,斷的琴。

「哦?還算你有心,做琴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命人製作,你且下去吧。」

孤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間,心中怒火狂燒「伯邑考,為什麼一牽扯到伯邑考,父王就那麼大度,不僅不生氣還誇我有心。伯邑考!伯邑考!」

如今想來,孤當時可真是幼稚的可笑,憑父王的演算之術,怎會算不到這些許小事,必是一早就準備好了斫琴師就等著杉木倒下,不然不過才月上柳梢,大哥焉能盤坐在杉木樹根上鼓琴予孤聽。

「大哥,二弟好後悔,當時沒認真聽你鼓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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