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蔣相公，土地爺

宋有商家，蔣，三兄弟崇仁（七郎）、崇義（八郎）、崇信（九郎），世居西溪蔣村，力耕致富，后遷居興德坊營生，因平日里與人為善，故而生意興隆，幾年下來家財頗巨。

南宋建炎元年，宋室南遷至杭州，一時間杭州居民闐溢，糧食供不應求，窮苦百姓餓殍於野。

「八郎，九郎如今餓殍遍野，我決定開自家糧倉，賑濟災民。」蔣七郎做出了一個決定。

「全聽大哥的。」八郎，九郎唯七郎馬首是瞻。只半天功夫，累年的糧食就被送光了，蔣家可以說是賠了底兒掉，一夜之間從地主變成了農民。

背著空蕩蕩的糧倉，一家子十幾口只吃五六個菜，七郎笑著說「千金散盡還復來」。

好心終究是有好報的，眾人感念七郎的恩情，時常光顧他店鋪，僅僅半年的時間，他們家的資產再創新高。

「八郎，九郎。北地被敵所佔，南方終究產量有限，我準備囤積米糧，以備不時之需。」七郎又做了個決定。

「全聽大哥的。」兄友弟恭，莫過如此。這份家業，可是三人一同打下來的，並不是七郎的一言堂。

果如七郎所料，來年青黃不接，糧食短缺，糧價瘋長。

蔣家鋪子隨即貼出告示「蔣家糧鋪，今以成本價售糧，不多收半文，絕不斷斤少兩，可自帶量器。」

因這個舉動，七郎還多了個雅號——蔣自量。

「蔣家兄弟，真真是大善人啊。」十里八鄉，提起蔣家兄弟，無比豎起大拇指，誇讚他們仁善。

其實他們還不知道一件事，前些年村上遭匪，搶奪農民辛辛苦苦種的糧食，豈料官府腐敗對其置之不理，蔣七郎痛心疾首，隨即自己出資，招募義士組成民兵自衛隊，打跑了盜匪。

「蔣相公功德無量，當上報朝廷，受封賞。」事後，百姓欲向朝廷為蔣七郎請功。

「無需勞煩，我做這事全是為了鄉親們，可不是為了封賞。盜匪被打跑了，這事就當沒發生過，大傢伙兒過回以往的安樂日子就行。」

蔣七郎臨終時囑咐八郎、九郎道：「為人須存仁心，行好事，以垂騭貺，以布悠遠。」

「全聽大哥的。」

蔣七郎的床邊不僅守著蔣家人，還守著黑白無常。蔣七郎功德頗多，若將其引渡回地府他們好處不小，必然得在此候守。

「蔣七郎，跟我走。」蔣七郎魂一離體，白無常便祭出索魂鏈，要拿他。

「唰！」但見得天上白須如瀑布般傾瀉，彈飛了索魂鏈。

「太白金星！」白無常看著那個老頭，氣的牙痒痒，這是他最不待見的人。作為玉帝御用傳旨仙人，每次他出現，都是來跟他兄弟搶人的，不，應該說是搶鬼才對。

「二位慢來，我今有玉帝聖旨，蔣家七郎入我神道，不歸地府。」太白金星降下雲頭，站在黑白無常對面，一派雲淡風輕。

「老頭，你們天庭想與地府開戰嗎？」白無常怒道。

自天庭察覺引渡亡靈能賺取功德后，便在人間立下城隍一道，封有功之人的亡魂為城隍、土地，而後再由他們索魂、審判、超度，消去怨念以獲得功德，完完全全立了個「人間地府」，簡直是在搶鬼差們飯碗。

白無常計算過，要不是天庭橫插一杠，他跟黑無常的修為，至少能提升一個大境界。

「開戰？玉帝乃是天地人三界之主，地府由我天庭統管，何來開戰一說？」太白金星開始裝糊塗。

沒錯，三界之主確實是玉皇大帝，可憑地府十大冥王的性格，怎麼可能真心臣服，只是礙於鴻鈞道祖法旨，不得不表面上依從。事實上，兩者根本不是一個系統，誰也不理誰，地府不聽凋也不聽宣，只尊「後土娘娘」。

「搶！」黑無常一棍揮出，直打向太白金星。跟這幫天庭的，能動手千萬別嗶嗶。

蔣七郎的鬼魂完全懵了，這是個什麼情況？黑白無常跟太白金星在搶自己，我成香餑餑了？

正在他納悶中時，太白金星躲開黑無常的棍子，而後甩出拂塵，將蔣七郎一裹，瞬即飛往天上。

「哪裡走！」被無常大喝一聲，索魂鏈隨即祭出，綁住了蔣七郎的腳，生生將太白金星拽下雲端。

「啊喲，可摔死我了，你們也不知道讓讓老人家。」

「把蔣七郎交給我們，我兄弟絕不與你為難。」白無常言道，非到萬不得已，他們也不想得罪天庭。

「老頭我也是奉了天旨，斷不敢抗命。」話音落下，但見得太白金星取出天旨，「嘩」一聲展開，立時間大放金光，將黑白無常罩住。

「蔣七郎歸你了。」黑白無常果斷地放棄了蔣七郎，退回地府。

那金光可不是俗物，乃是玉皇大帝的威壓，浩瀚且光明專克他們地府陰鬼，在這威壓下，黑白無常的實力活活減了一半，是無論如何也敵不過太白金星的，與其被太白金星收拾，倒不是識趣退走，還能保留些顏面。

「所幸有玉帝天旨，不然還真趕不走這兄弟倆。」太白金星大舒一口氣，而後對蔣七郎道：「蔣崇仁，吾乃天上太白金星，因你生前積德行善，玉帝有旨，敕封你為此間土地神，保一方百姓，你可願意？」

「願意，願意，多謝玉帝恩典。」此等好事，蔣七郎怎會拒絕，當即領旨謝恩，他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能成為土地爺。

在蔣七郎拿到天旨的那一刻，天旨便化作一道符錄，印在他的身上，符錄有三妙處：一則傳承，告訴他土地爺修鍊之法；二則規矩，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城隍是他們的直屬上司，斬妖除魔；三則是對他們的保護，以免被鬼差們勾了去。

「哎，我跟你說，我昨天晚上夢見蔣相公死後成了土地公。」

「什麼，你也夢到了？」

一問之下，這十里八鄉的人，竟做了同一個夢，這顯然是神明顯靈啊。

這是天庭的一個宣傳手段，不如此，百姓怎會供奉蔣七郎成為土地神，有名無實可是不行。

里人為紀念蔣七郎功德，自發集資在興德坊建造一座土地廟「蔣相公廟」。

蔣七郎死後，八郎、九郎謹遵兄訓，年年捐資儲糧，賤價賣糧，廣積功德，而後壽終正寢。八郎、九郎死後，人們也將兩人與七郎一起供了起來。

「蔣崇仁，當年若非太白金星，你已經是我地府之鬼，安敢放肆！快快交出蔣崇義、蔣崇信，不然休怪我毀你廟宇。」白無常看見蔣七郎，脾氣一點都不好，竟然將蔣崇義、蔣崇信給藏起來，他倆隨著七郎行善，身上可也有不少功德。

天庭沒降下天旨，封八郎九郎為土地，顯然是給地府面子，做個權衡。他們吃肉，總得給地府喝點湯，不然逼急了，可真就砸鍋了。

「兩位差官，還請通融則個。」蔣七郎向黑白無常討饒。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他們兄弟三人向來形影不離，兄友弟恭，蔣七郎而今成神，實在不忍心見兩個弟弟墮入萬世輪迴。

「嘭！」黑無常一棍子，將蔣七郎震飛，其腳下磚石也被擊的粉碎。

「交出來。」黑白無常步步緊逼，那模樣是恨不得將蔣七郎宰了。

「得罪了。」但見得蔣七郎掐訣念咒，一道黃色符錄自體而出，大放金光，直接將黑白無常震出土地廟，而後光華如蓋，將土地廟護了個嚴實。

「蔣七郎，你以為這樣，就能保住他倆了嗎？凡人可不怕你這符錄。」黑白無常憤恨而去，那符錄只克陰鬼，卻傷不了凡人，他們只需迷惑些凡人來，拆了廟宇毀其金身，便能滅了蔣七郎。

神者，成也是人，滅也是人。靈魂成神者，若無香火供奉，金身依託，他們不過世間一孤魂野鬼，孱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