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受挫

寒鴉回到卡司易耶城的時候，首先受來迎接他的是來自提亞馬特氏族酋長斯普林霍爾。

「出使辛苦了。」站的筆挺的斯普林霍爾以一絲不苟的態度說道，「大酋長現在正在處理軍務，還請您稍後馬上去見她。非常抱歉，趕了這麼多路想必您已經很疲倦了，但大酋長希望儘管知道鐵都靈方面的消息。」

寒鴉點點頭，臉上仍舊掛著標準的外交官式微笑，對於斯普林霍爾，他並不像其他酋長那樣用白地人一貫看待叛徒的眼光去看待，相反，他倒還有些欣賞這位格外識時務，並且總能恪守禮儀風度的人。

「我在回來的路上，聽說伊斯卡里歐已經被召回鐵都靈了，南方人臨陣換帥，現在是扎克萊德元帥在指揮軍隊，這個消息確切嗎？」

斯普林霍爾面無表情的看著寒鴉，明明寒鴉氏族才是部落中負責收集情報的氏族，這位酋長居然還反過來問斯普林霍爾消息，這聽起來好笑的事情恐怕不那麼好笑。

「既然您沒有通知過我這個消息，那麼我自然無法回答您。」

寒鴉哂笑一聲，目光不再放在斯普林霍爾身上。

「我看我可以進去了？」

斯普林霍爾微微側過身，看到走廊拐角上迎面走來的幾位酋長，點了點頭。

寒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然後昂首挺胸，大步朝著那幾位酋長走去。

看到寒鴉，他們微微點頭致意，但看到寒鴉身後的斯普林霍爾時，這幾位戰場上的猛將就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們別開視線，因為不想看到斯普林霍爾，酋長們甚至不去看寒鴉，連招呼都沒有和他打，就擦肩而過。

寒鴉依舊保持著微笑，但這份笑容中又多了幾分別樣的意味。

而斯普林霍爾則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他像是一個機械般精準的管家，絕不會出現多餘的表情。

走到阿波洛尼婭處理軍務的書房前，寒鴉再一次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領。

然後他推門而入。

阿波洛尼婭馬上就看到了他，雖然這位大酋長沒有露出笑容，但稍微有所變化的眼神還是表現出了她內心的喜悅。

「你終於回來了，寒鴉，鐵都靈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寒鴉躬身行了禮，然後緩緩說道：「目前看來，冷山公爵不會馬上接受我們的條件，但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能接受。他仍舊在試探，雖然最後沒有答應，但他已經在詢問我們的條件。」

「那麼他能夠接受的價碼是什麼？」阿波洛尼婭直接問道。

「這一點，恐怕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確定。」寒鴉搖了搖頭，「依我看來，儘管目前冷山公爵看似控制了皇帝和第一皇子，但實際上他並不能完全掌控鐵都靈，鐵都靈的局勢仍是變化難測的，所以他沒辦法確定，自己究竟應該提出什麼樣的條件。」

阿波洛尼婭掀了掀眉毛，似乎對寒鴉的話頗感興趣。

「你為什麼認為，現在的鐵都靈局勢難以預料呢？」

「首先，一個變數馬上就會到達帝都。」寒鴉豎起一根手指，「伊斯卡里歐，作為得勝的皇子，他得到的不是嘉獎，反而是被勒令回首都述職，面對這樣的遭遇，他會有什麼想法是很難說的。更何況，那位皇子本身具有的才幹，尤其是他審時度勢的能力，很可能會將鐵都靈的激流攪得更加猛烈。」

阿波洛尼婭點點頭，示意寒鴉繼續說下去。

「除此之外，冷山公爵手中只有一萬人，其中還有一部分是隸屬於泰姆士卡和諾斯維家族的，這點人手想要完全控制帝都未免太不夠看了，如果不是現在鐵都靈特殊的局勢，他根本不會得到這個機會。所以，當伊斯卡里歐回到帝都的時候，就會對原本完全由冷山公爵掌控的局勢造成十分強力的衝擊，據我的消息，這次護送伊斯卡里歐回到帝都的，是霧堡的三千人，護送一位皇子從己方控制的道路回到首都，完全用不了這麼多人，恐怕這三千人的用意不只是護送那麼簡單。」

「那麼你認為，霧堡的三千人能夠對抗得了冷山公爵的部隊嗎？」

「自然是不能。」寒鴉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我在鐵都靈看到過那支軍隊，雖然和我們的士兵比起來還差了不少，但那些山民也確實保留了他們先祖一部分的血性，戰鬥力絕不是普通的南方兵可以比擬的。」

「這樣說來，還是冷山公爵的勝算大？」

「也未必，據我收集到的情報，冷山公爵業已深深的得罪了教會，哪怕現在他憑藉掌控皇帝的優勢壓制住了教會，還逼得首席樞機向他獻媚，可一旦有機會，教會一定會站在冷山公爵的對立面。」

「陽奉陰違嗎……」阿波洛尼婭托著下巴，一臉沉思狀，「看起來，教會也可能成為一個交易條件嘍？假如我們提出幫助對方解決教會的問題，那位冷山公爵同我們合作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個嘛……」寒鴉稍稍思索了一會兒，在腦海中反覆盤算著利弊，「恐怕可能性不大，冷山公爵自己應該也很清楚，他遲早是要退出鐵都靈和王畿的，所以他謀求的都只是一時的利益。誠然，教會現在是他的眼中釘，但在他退出鐵都靈后，方濟各等人也就不再會同他有交集，他應該不會太重視這個條件。」

「是嗎，你是這樣想的啊？」阿波洛尼婭點點頭，然後轉身走向她的辦公桌。

寒鴉躊躇了一下，悄悄用餘光瞄了眼站在自己側後方的普林斯霍爾，確定對方的眼神沒有盯在自己身上后，他輕吸了口氣，走上前說道：「請恕我失禮，我有些不太明白，您為什麼如此看重那位冷山公爵。確實，他現在掌握鐵都靈，只要他獻城，我們就可以直接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但您給他開出的條件似乎……太過慷慨了一些，為什麼，為什麼要提出和他聯姻呢？」

阿波洛尼婭看著桌子上的地圖，背對著寒鴉，剛才那一番措辭激動的話並沒有打攪到她的心情。

「寒鴉，你在擔心什麼呢？我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馬上，屬於我們民族的帝國就將建立起來了，那還有什麼好擔憂的呢？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不論用什麼手段，我想你都應該是理解的才對。聯姻也只是手段的一種，而且，這一種手段現在還沒有成功。」

她拿過桌上的棋子，拍在蔚藍港的位置上。

「傳我的命令，讓血脊集結他的部隊，朝鏡湖方向移動。」

寒鴉怔怔的看著大酋長，他還沒有從這跳躍性的思維中反應過來。

斯普林霍爾則是立刻記錄下了阿波洛尼婭的命令，他不需要思考，只要完全遵照命令辦事就好。

「可是，我們派去奇襲蔚藍港的海山氏族，不是已經失敗了嗎？我們現在沒有那麼多的船隻可以渡水啊！」

「這不要緊。」阿波洛尼婭側過身，嘴角露出一道狡黠的笑容，「你只要把這個消息告訴那位冷山公爵就好了。辛苦你，再去一趟鐵都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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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即使到了夜晚也依舊燈火通明的聖訓大教堂，最近忽然變得蕭寂了起來。

教堂內的武裝力量已經被阿諾德徵調，連護教騎士團也不例外，而守衛教堂的，則變成了受阿諾德支配的帝都警備隊的人。

其實從御前奏對那天，阿諾德提出要教會予以協助時，方濟各就知道，阿諾德這是要對他動手了，只要剷除了帝都最後一個可能對自己形成妨礙的教會之後，阿諾德就將完完全全的控制這座城市，權力、財富、地位，予取予求。

但方濟各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擔憂，他依舊安居於聖訓大教堂中，平靜的過著每一天。

阿諾德看著聖訓大教堂的尖頂，凝視了尖頂上的天使雕像許久。

「動手吧。」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聲音好似行軍的蟻群，開始整齊的行動起來，僅僅幾分鐘的功夫，那些夜晚中的魑魅魍魎，便已經侵入了這塊神聖的領地。

而在教堂中禱告室內靜坐的方濟各，仿若有感應一般的睜開眼，同時嘴角還掛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們來了。」

「我知道。」方濟各平靜的對突然在禱告室內響起的聲音說道，「交給你了。」

那個聲音沒有回應，但方濟各知道，對方會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在黑暗中，那些看不見光的地方，想起了無形的廝殺聲。這些聲音很輕，但在這寂靜的夜裡，還是非常清晰的傳進阿諾德耳中。

阿諾德微微蹙緊眉頭，事情似乎沒有如他預想的那般順利進行，那怕藉機抽調走了教堂的武裝力量，但仍然有一直他不清楚的人馬在守衛著這座教堂。

他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阿諾德知道，自己派出的終究只是軍隊中的士兵，在這種黑暗的廝殺里，不可能會是那些職業刺客的對手。

「把人收回來吧。」

從聲響中判斷出現在是自己這邊的人手受到的損失更大，阿諾德便打消了繼續這樣無謂傷亡的打算，他下令讓部下們撤回來，同時消抹今晚刺殺的痕迹。

教堂內，方濟各聽到了那個聲音給他的報告，嘴角的笑意變得更盛了。

「做得很好，」他對著聖象說道，「自以為是的費格拉夫，之前竟然那般羞辱於我，哼，這番恥辱，一定叫他十倍奉還！」

「勸你還是不要這麼做比較好。」黑暗中響起的聲音很冷靜，「最近，進入帝都的人忽然多了起來，不少都是通過非正常渠道進來的。那位冷山公爵不是沒有援兵，現在的局勢，如果你同他鬧得太厲害的話，我們沒辦法切實保護好你。即使能夠從費格拉夫的手下保護好，也沒辦法從白地人的手下完成這個任務。」

方濟各臉上的譏諷意味更濃了幾分。

「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之後的，由我來擔心便是了。」

禱告室內沉默了一會兒。

「那麼，要收拾外面嗎？」

「不必了。」方濟各平淡的說道，「反正費格拉夫會幫你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