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探測
太史辛河雖然對宋子甄來氣,但是今天要見的幾個人卻對齊參在廊州處理的案子很關鍵。
她出現在院子里的時候,其他幾人已經落座閑聊起來。
「小女子——何歆,見過雲王殿下,見過幾位大人。」太史辛河沒敢看宋子甄是什麼神情,行了禮徑直走向自己的坐處。
寧長遠皺了皺眉,似乎對女子的出現不太滿意,起身道:「雲王殿下,您既然只邀請了我們三司的人,臣相信不只是敘敘舊這麼簡單,不知這位姑娘……是否不太方便聽我們這些男人聊這些枯燥乏味的事。」
寧長遠是三司幾位大人中年紀最小的,加之其生了一張娃娃臉,即便三十三歲了,然看起來不比宋子甄大。
他去年剛升了御史大夫一職,說話時聲音朗朗,劍眉鋒眼使得他看起來滿是浩然正氣。
「敢問這位可是寧大人?」辛河不緊不慢問道。
寧長遠轉過身看著她:「正是。」
矮桌上不僅擺滿了好酒好菜,還有剛新鮮成熟摘下來的葡萄,太史辛河拿了個空盤一連剝了一小串葡萄在盤中,一邊又道:「寧大人只花了五年的時間坐上了御史大夫一職,這全憑您在江州巫史一案中智慧滔天,是以被朝廷發掘,深得皇上信任。小女子向來佩服您,如今得見本尊,果然是不同凡響。」
要真的是佩服的話,跟自己佩服的人說句話竟然連頭都不抬一下,想來她所謂佩服的寧長遠其實還不如她手中的葡萄?
真是笑話。
宋子甄在一邊輕抿唇笑,鐵面大人寧長遠碰上膽大的太史辛河,難免有場好戲。
「你倒是——知道得不少!」寧長遠的語氣變得僵硬了些,旁人都能聽出些微妙的變化。
張降成正襟危坐,表面平和,客客套套地打了個圓場:「寧大人,既然雲王殿下都沒說什麼,這女子必然有她的用處,我們便不必多話了。」
場中微微緊張的氛圍被張降成的一句話稍稍壓了下去,周圍溢出的百花香味在淺淺涼風下隨意散發,讓人心情總是能往好里去。
宋子甄在主座上收了臉上的笑意,道:「大家莫要緊張,本王請你們來就是隨便聊聊,諸位可不要傷了和氣。」
太史辛河聽著宋子甄的聲音不由得心裡一緊,她時刻低頭吃著自己桌面上擺放的食物試圖忘記場中還有宋子甄這樣一個人。
她把葡萄盡數剝在盤子里后,拿了勺子一顆一顆往嘴裡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聽說廊州最近發生了一件大案子,縣令張池有個十五歲的兒子強搶民婦,搶就算了,還殺害了好幾條人命。」宋子甄說這話時倒也沒盯著誰看,隨意得好像真的只是在聊天。
只不過張降成反應頗明顯,就在宋子甄剛提到這事兒的時候,張降成先前壓制住的平和隨即消失殆盡,送到嘴邊的菜品立馬放下。
他躬身屈膝地走到宋子甄面前,臉色蒼白道:「殿下,張池雖是我的侄子,但是他遠在廊州,我也不能時刻盯得了他,這事……」他停頓片刻,「這事真與老臣沒有關係啊,還請雲王殿下明鑒。」
太史辛河暗自諷笑,原本是沒什麼關係,不過現在敢窩藏張渠這等罪犯,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她似乎執著地享受著那盤葡萄帶來的美味,時刻還會往周圍的花草叢中看一看,聽到旁邊有隻什麼奇異的鳥兒叫了還要小聲逗弄一下,好像她來真的只是來吃飯享受的。
寧長遠雖然也關注著張降成說了些什麼,但同時也不忘盯著太史辛河,非長安城裡的大家閨秀,江湖上也鮮聞有何歆這麼一號人物,能成為雲王府中的坐上賓客,她到底是什麼來歷?
宋子甄看張降成緊張的模樣,安撫道:「張大人這是說什麼話,您乃是開國元老,秉公執事,本王當然知道。」
張降成捏了一把冷汗起身謝過雲王殿下,宋子甄嘴上說得客氣,誰知道他心裡打著什麼主意?張降成眼裡閃過一絲陰鷙,但是大場面見多了的人調節得自然也快,瞬間就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了。
太史辛河餘光瞥見斜對面的張降成,當真是有些老奸巨猾。
還有對面的寧長遠,桌上的東西什麼都沒動,除了雲王客套時他飲了少許茶水。
大家都喝酒客套時,他倒是一句身體抱恙不得喝酒為由推脫了。
刑部尚書崔閡話尤為少,從始至終幾乎沒搭什麼話,只不過太史辛河能感受到旁邊時不時盯過來的奇異目光,多半也是懷疑她身份的。
「小女子聽聞崔大人乃是江南人士,不知大人是江南哪兒的?」太史辛河往旁邊轉頭問道。
「江南一處偏僻之地罷了,不提也罷。」崔閡見她問這個問題,「怎麼,何姑娘也是江南的?」
太史辛河反問:「您聽我這口音像嗎?」她一笑補充,「聽說江南是個好地方,山美水美,小女子仰慕至極,確實想去看一看。」
宋子甄不經意掃過太史辛河,臉上閃現一絲笑容,她的口音是正經的長安口音,這麼一問,將她的身份限制在長安城以內,哪怕其中有好奇的人想查,也能先從長安城著手,拖一些時間。
她故意透露一些虛假消息作為障眼法,心思緊緻得很。
五個人聊天,有兩個都悶著不怎麼說話,除了某些問題輪到他們必須答的時候才會稍作評述,太史辛河多琢磨了一會兒寧長遠,此人自恃清高,不足為奇,而一旁的崔大人說話時總會下意識看向張降成,是怕話說得太多,漏洞就太多吧。
「說起廊州這個案子,如此迅速傳到了長安城,據說引起民憤挺嚴重啊。」太史辛河有意無意再次提起這個話題,「各位大人說,當今皇上為何不派遣大理寺張大人前去呢,要是讓您去,外面的民憤應當早就解決了。也不知皇上是怎麼想的,難不成是擔心一向剛正不阿的張大人會徇私么!」
這話說的讓張降成心裡不太是滋味。
很明顯他已經變了臉色,重重地擱下筷子,道:「姑娘縱是借著雲王殿下的威風,話也不能亂說。張池與我乃是叔侄關係,我秉公可以,但是皇上體恤,不想讓做臣子的為難。姑娘方才這一說要是傳到皇上那兒,怕是誣陷皇上的罪名你擔當不起!」
是不是誣陷皇上,張大人自己心裡沒個數么。
太史辛河之所以敢這麼說,當然是料定了張降成並不敢拿她怎麼樣,他就算身居高位,如果皇上不想再繼續用他,他總會有疏漏被皇上抓到,然後借故發揮,貶謫遠疆又有什麼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