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田晶晶的悲傷(3)

女生乙：「看來情況多半是這樣子的。黑幕重重啊！這些明星們的生活表面上看起來風風光光，想不到背地裡卻有這麼多見不得人的東西。真噁心。」

兩個女生一邊議論，一邊走了。她們哪裡知道，這些話深深地刺傷了田晶晶的心。

晶晶的淚又一次不爭氣地流了出來。難過了很久很久，才記得抹去淚水。

她想：難道，人在走霉運的時候果真就是這樣百事不順嗎？就好像《大富翁》電腦遊戲里的衰神附體一樣？

而且，人為什麼要這樣呢？在別人落難的時候不是給予理解與鼓勵，而是在背後議論是是非非，傳播著流言蜚語呢？

難道她們不知道，她們這麼做中傷自己嗎？也許她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只是自顧自地享受著屬於她們的口腔快感吧！

晶晶在那段日子裡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很容易就會被觸動心中的傷痛。她已經記不清楚在那段日子裡自己究竟哭泣過多少次了。

而到了最後，悲傷與失落到了極至的時候反而就哭不出來了。只因為眼淚已流干，已沒有眼淚了。

經紀人順子打電話告訴晶晶，著名的BBB公司已經決定撤下國家體育場東大門外面她的那塊巨幅廣告牌了。

順子說：「他們決定換人了，換上一位月球美女叫冷月兒，會下圍棋，就是在選美大賽中打敗了嫦娥姐姐的那一個。我已經努力了，但仍舊改變不了他們決定。對不起了，晶晶，你也知道，廣告界很殘酷的。只看人氣沒有人情，我實在是沒有辦法。」

晶晶說：「我知道了，這不怪你，順子。我只想知道他們會在什麼時候撤下我的那塊廣告牌？」

順子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子，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晶晶說：「不為什麼，我就是想去看看。」

是啊，她想去看看。她知道，那塊廣告牌的倒下將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終結，自己從此走下了神壇，褪去了偶像的光環，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順子說換廣告牌的時間是第二天上午九點鐘。於是，晶晶約上李阿吉，一起開著她的粉紅色「神馬」跑車，在第二天上午趕到了國家體育場東大門。

BBB公司是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運動用品生產廠商，有點像公元二千年左右的耐克公司。他們所簽下的廣告代言人全是人氣最旺、最頂尖的天皇巨星。在M國，國家體育場東大門的那塊廣告牌是最著名的。它是一個標誌，誰在那塊廣告牌上出現，就說明誰是那段時間M國人氣最旺的明星。

廣告牌前，工人們已經搭好腳手架，很快，大概十五分鐘時間不到，他們已經撤下了以晶晶和阿吉為主角的那塊廣告牌。

晶晶把車停在路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面無表情。在這一刻好像並沒有感受到悲傷，只是覺得心裏面空空如也，就彷彿是一片荒蕪的廢墟。

是的，那一刻，她的靈魂好像已經麻木了，心已經空了。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自己的廣告牌倒下。四年以前，當她第一次成為「BBB廣告女主角「的時候，男主角是貝克。貝克走後，廣告牌換了一次，男主角變成了阿吉，但她這個女主角卻沒有變。而如今，她這個女主角終於也要被換掉了。

物是人非啊。觸景生情，年輕的晶晶心中竟然感受到了一種無奈、一種滄桑。

不由得想起了一句古老的元曲唱詞，中學時代的語文書里，好像是出自著名的元曲大師關漢卿之手：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看他樓垮了。

是啊，時間最是無情，它終將會帶走人世間一切的美好。那麼，在這個世界上究竟什麼東西才是真正能夠永恆的呢？

榮耀與輝煌嗎？不是，榮耀與輝煌終將成為明日黃花！

理想嗎？好像也不是。追求理想實在太難太難，而且，現實很殘酷，理想終究難免有破滅的一天。

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嗎？是愛嗎？

好像……也不是。不然的話，貝克也不應該突然就放棄了這份愛，走了。

那麼，我們的生命為何而來呢？我們生存的意義是什麼呢？

青春少女田晶晶在那一刻陷入了徹底的迷惘。

「砰」的一聲巨響傳來。原來，是工人們一不小心，撤下來的廣告牌有一大塊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剛好那一塊牌子上面是田晶晶的臉。廣告畫中，田晶晶洋溢著一個甜美的微笑。這塊牌子跌落到地上，粉碎，牌子上田晶晶那如鮮花綻放的美麗笑容也隨之粉碎，如童年時吹起的肥皂泡般，在風中破裂。

晶晶的心頭一震，竟彷彿覺得自己的靈魂也如同這塊工人失手落下的廣告牌一般，跌得粉碎。那一刻的她失魂落魄，雙眼無神，面色蒼白得嚇人。

一旁的阿吉看到她這個樣子，被嚇壞了。連忙問她：「晶晶，晶晶，你沒事兒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晶晶苦笑了一下，說：「沒事，我沒事的。」一剎那的激動情緒過去之後，慢慢恢復了平靜。

晶晶痛苦的樣子被李阿吉看在眼裡，他的心裡難過極了。多年以來，他一直暗戀著晶晶，晶晶是他的夢中情人、他的女神。看見她難過成這樣，叫他怎麼能不心痛？

他的心在那一刻掠過了一絲深深的悔意。他想：難道是我做錯了嗎？也許我不應該一手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愛一個人就應該讓她快樂，而不是令她痛苦。今天的晶晶這麼痛苦難道不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