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大妞在北京88
端午節來了,鄰居家門上都插滿了艾蒿。馬路上到處都打著賣粽子的廣告。
上午到海淀區黃庄中關村大廈一家公司面試。去了才發現那公司是賣幾千塊錢小軟體的小作坊,公司連老闆帶員工都擠在一間屋子裡,老闆竟然開口閉口地問我有多少客戶。放屁,我要是有那麼多客戶我來給你打工?我無法想像該怎麼與這頭蠢豬打交道。
定定說晚上不回來了,要與同學吃飯。我什麼也沒說,放下電話,電話里的小人不停地追問,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天陰沉沉的,像要下一場大雨。
一個人趴在窗前看著外面,黑沉沉的天空、鄰居家瘋長的蔬菜,綠得不懷好意的樹葉。一切就像俄羅斯陰鬱的油畫,只差條條狂斜的暴雨。
待到晚上,沒有一個電話,心裡鬱悶至極。想給「三文魚」打電話,才發現,電話號碼早刪了。憑記憶撥了過去,裡面有一個中年女人粗聲問找誰,我忽然發現我連「三文魚」的真名都不知道,於是小聲地說了一句:「三文魚。」
「找誰?」
「三文魚。」
「有病!」
然後便是忙音。
我有病?是,我是有病,我病得還不輕。
窗外已完全黑了,但是雨一直沒下。
挑了一件桃紅色弔帶上衣穿上,找出一個兩年前的口紅。出門打了一輛車,對司機說我想去一個人多熱鬧的地方,司機說那就去「芭娜娜」吧?我說好。
路過藥店的時候,我去買了一瓶安定,或許能用上。
到了裡面,為時尚早,只有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在舞池。那個男人又高又壯,笨拙彆扭地一個人獨舞。我覺得這個男人就像我,年歲不小了,卻沒有舞伴,只能傻逼一樣獨自跳著最難看的舞步。
生活一直是狼狽不堪、亂七八糟的,卻拚命在用試錯法努力,結果不過就是從一種狼狽不堪走向另外一種狼狽不堪,不知試到什麼時候是一個盡頭。
我看見一個飄在空中的我同一個躺著的我談話。就像《色情男女》里死後的爾冬陞寬慰一個要死的人一樣。
空中飄著的說:「喂,夥計,為什麼不振作一下呢。只要往好處想一下,挺一挺就過來了嘛,失敗了可以重來嘛!」
躺著的回答也同爾冬陞一樣:「我是人呀,是人總得要體面,有情緒嘛。」
飄在空中的立即明白了,打了一個響指,道:「嗯,這就是做人的弱點。」
這樣想像著,又覺得不對。飄在空中的我頭上應該再有一個光環,這樣形象會好一些,只好又重新想一遍。
當我第n次想像著這個場面的時候,舞池裡已充滿了人,我再也沒找到剛才那個獨舞的傻逼。
或許,這個晚上我不會回去了。定定再也找不到我,他也不必悲傷,也許我找到了更好的存在方式。
我也許就是他走路時抬頭看見的一朵肥白的玉蘭,或者是角落裡他踩到的一片墨綠的苔蘚,或者是在小河邊揀到的一塊石頭,再或者是竄過他身旁的一條糊糊塗塗的土狗。
總之,我並沒有離他遠去,只是不再以人的形式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