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太太團 十四(3)
「她們還沒來嗎?」我看看裡面,果然是看不到幾位太太的蹤影。
健仔淡淡地說:「帶大陸團最不好的就是客人老是遲到。你們都知道的啦,旅行團的時間都是算得死死的,說好了幾點吃飯就是幾點,一過了時間就是別的團的時間了。到時沒的吃她們又有意見。」
「等一會兒在車上你強調一下。」
「沒有用的。次次講到口水都幹了。」他搖搖頭。
正說著,簡小姐來到。她穿了一身條紋的麻布休閑衣裙,頭髮剛剛洗過打散著,頭頂上頂著一副大得可以遮住臉的墨鏡,是今年剛出爐的「范思哲」的樣子,一種年輕女人的幽香在她身上時隱時現,我看見健仔的眼光都直了。
娃娃說:「哎呀簡小姐,你還自己洗頭呀。」
簡小姐有點尷尬地掠掠還沒有干透的頭髮:「那怎麼辦,坐了一夜的飛機,不洗怎麼行?」
我看看娃娃,有點兒奇怪,她怎麼像要討好簡小姐的樣子。真是不可思議。
我和娃娃挑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玻璃外面可以看到海灣和紅樹林。我們倆先要了橙汁喝著,並看著窗外的景色。
「哇,好漂亮呀。」娃娃也看著窗外的景色,「表姐,要不我們移民到這裡?」
「來這裡做乞丐呀。」我沒好氣地說。
「哎呀,賣了你的房產不就行了嗎?」她不慌不忙地說。
我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頭。
一會兒,簡小姐端著盆子走過來。娃娃眯著眼睛:「哇,美人來了,叫不叫她和我們一起坐?」
「不要。」我說。
娃娃喝了一口橙汁:「你怎麼這麼不喜歡她,是不是因為人家比你漂亮呀?」
我呸了一口:「別忘了兩年前是誰把人家的狗推到了水裡。」
娃娃假惺惺地說:「那時我年少無知呀。」
簡小姐看我們沒招呼她,一昂頭就過去了。
一會兒陳太太進來,頂著一個鄧波兒頭,有些低領的針織衫露出她的美麗的鎖骨。她也一人坐一張桌。
李太太進來,我趕快把頭低下,省得和她對碰了眼光。反正她也煩娃娃。
王太太和蘇太太挽著手一同進來,和那天在直通車候車室的情景一模一樣。
娃娃:「這兩人真是怪了,不會做了同志吧。」
喝了杯橙汁,肚子真的就餓起來了。我和娃娃一同站起來去吃東西。
走到食品欄時,看見健仔正往一碗米飯上打雞蛋。娃娃好奇地湊上前:「喂,你吃生雞蛋呀?」
健仔笑眯眯地:「這是日本人的吃法,這些米和雞蛋,都是從日本運過來的,米特別滑,雞蛋也一點腥味都沒有。你試一試?」
「怪不得你長得跟日本人一樣。」娃娃說。
「你更像。」健仔說著去找自己的位置了。
在米飯和雞蛋的旁邊還有日本醬湯和鹹菜。我和娃娃都學著健仔拿了一碗。
「好吃,好吃。」娃娃對這種日本早餐的吃法讚不絕口,「還有那麼多的美味的東西怎麼吃得下呀?」她眼睛骨碌骨碌地往豐盛的食品架上看著,「你說,吃十天這樣的五星早餐不胖成一個圓軲轤了。」
我低頭猛吃:「那不管,大不了回去再減肥。」
健仔走過來,給我和娃娃兩張票:「這是一會兒上船的船票,拿好了。」接著他又去找王太太、李太太、蘇太太、簡小姐分票了。
娃娃:「還沒問他這是去哪裡的船票。」
「還用問?肯定就是去大堡礁的。」
站在路旁候船的時候太陽很猛烈地照著。所有的太太都戴上了墨鏡,只有娃娃沒戴。簡小姐和李太太都在往臉上抹防晒油,特別是簡小姐,那張臉不知抹了多少。我們坐在路邊候船,一隊隊的旅遊人馬在我們面前走過,還是日本人居多,當然也有歐洲人。抹好了油的簡小姐悄悄坐到我身邊。
「青青,你想念明絢嗎?」
我被她問得嚇了一跳。再看她時,她那副特大號的墨鏡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一點表情也看不出來,也不知是悲傷還是麻木。相反的是,我被她這一問,眼淚嘩嘩地就掉下來了,就在這一剎那,我想明絢想得心都發痛了。
我忍不住就捂著臉哭起來。首先是李太太發現了。她大驚小怪地:「張太太,你怎麼了?」
我還是在哭。明絢死後,我也沒有哭過,人麻木得都不會哭了。好像那件事情太過不真實,人都沒辦法接受一樣。現在突然像是打開了閘門,收都收不住。
娃娃坐到我旁邊,用她柔軟的手推著我:「好了好了,不要丟人了。」
我撥開她的手:「你讓我哭一會兒,這兩年我都沒有哭過。」
李太太黑著臉對簡小姐說:「是不是你對青青說了什麼?惹得她這麼傷心。不是說好了這次出來不提那些傷心事的嗎?」
我的心裡一陣莫名:「怎麼是說好的?她們又想幹什麼?」
簡小姐聲音冷冷地說:「我沒說什麼。我只是問候她而已。」
只聽得蘇太太講:「哭一哭也好,能哭出來就好。我現在連眼淚都沒有了。」
我擦了擦眼淚,站起來:「好了好好,沒有事了。讓大家見笑了。」
導遊健仔在遠遠地站著,臉扭向另外一邊,也不知他看見了這邊的事情沒有。一隊日本年輕人嘻嘻哈哈地在面前走過,女孩子個子都矮,但都斯斯文文,穿著棉布或者是牛仔褲,襯衣在肚子的位置打個結,乾淨利落。使我想起自己沒出嫁時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