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一 終結的開始
雷聲滾滾,驟雨傾盆,將士們站在雨中一動不動,氣氛緊張的隨時都會崩開,
蘭千軍走到魚公公馬旁說:
「公公,殺降不祥,還請公公再向皇上上書,解釋情況,我兄弟二人也向皇上上書說明原因……「
魚公公聽后一馬鞭抽到蘭千軍臉上,大罵:
「小兔崽子,你們這是要造反么?」
聽到這,蘭千陣停下了手中的馬鞭,回頭看了看魚公公和台城衛,又轉臉把目光投向茅人,
這時一茅人少婦抱著孩子掙脫守軍,
裹在她身上的衣物本就不多,這一掙扎幾乎赤裸得就跪到了蘭千陣腳下
「將軍,將軍!我求你了!你殺我可以,求你放過這孩子吧,他才生下來沒幾天啊!」
說著就把襁褓塞到了蘭千陣懷裡。
蘭千陣也弄不明白為什麼他當時就接過了這個孩子,
孩子雖然還小,但似乎並沒有被一眾軍人嚇到,
反倒是笑呵呵的對著蘭千陣伸出了小手,讓人忍不住想要逗弄,
突然間一道閃電劃過,雷聲大作,
蘭千陣下意識的將孩子攬入懷中,
小孩的手就抓住了他的衣服,
還偷看這蘭千陣,邊看邊笑。
望著懷中的小孩蘭千陣渾身發抖,喉嚨里忍不住的發出喘息聲,
在場所有人都鴉雀無聲,邊軍將士和台城衛都慢慢把手按到刀上,魚公公也拖著馬慢慢退到台城衛之間。
蘭千陣臉上血色盡退,他看到腳下祈求的母親,
看到了求生的茅人俘虜,
看到了等待自己下一步指令的弟弟和軍士,
看到了絕決的魚公公,
蘭千陣的喘息聲越來越大,最後化作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雙眼血紅,猛地舉起懷中嬰兒,重重的砸到地上,
腳下的母親絕望的慘叫著,
蘭千陣一把抓過母親的頭髮,抽出腰刀,大吼道:
「來,我送你們母子團聚!」一刀穿心,接著將屍體一腳踹開,
蘭千陣依然止不住的發抖,他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
「屠城!」
而在蘭千軍咬緊牙關好讓自己不吼出聲來,他好後悔這次領兵前來,這樣的軍功不爭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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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晚上)
夜黑得幾乎遮住了火把的光,
剛下過雨的天空就像要把一團團雨雲推到地上一樣
事實上如果樹林里沒有霧雲就真的下來了
說是樹林並不貼切,因為這方圓幾百里都是密的鑽不過耗子的樹
一顆接著一棵,一枝壓著一枝,一葉累著一葉,
望不到頭,望不見光,只有每天好幾遍的雨光顧這裡,
如果這些樹縫裡可能有人的話他們淋到的雨絕對是一天前下的,因為今天下的還在樹上呢
你還別說,這鬼地方真就有人,而且不是一個,是一群不單單是一群人,還是一群安營紮寨的軍人
整個大營雖在林中,但卻找的是片高地
高地邊緣修了立了一人高的柵欄每隔一定距離就有一座箭塔,柵欄外面又插滿了削尖的木樁做鹿角,鹿角外則挖了一圈護城河,河水引自附近一條小溪以及營中數條排水渠流出的廢水,護城河外乾脆就砍平了近百步寬的林子
進出大營只能走南邊的寨門,寨門口還修了做弔橋,
此時已是後半夜,寨中除主帥大帳還有燈光外其他帳篷沒有一絲燈火,
營中除了巡夜軍士的腳步聲聽不到任何聲音,夢囈,磨牙,傷員的呻吟,什麼聲音都沒有,
從外面看沒人能看出這是一個有兩萬大軍的營賬,
排兵布陣嚴謹如此,軍中主帥絕非等閑之輩
當然,有些人是可以發出聲音的,軍官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這些人不找點事做很容易睡過去站不了崗
這不,寨門一邊箭塔上的兩個傢伙正在那聊得開心呢
「嘿,瞧對面塔上那倆貨做啥子呢。」
一名士兵用胳膊肘杵了下另一人,兩人向寨門另一個塔樓望去,之間在幽暗的火光下,塔上一個士兵壓低了聲音,咿咿呀呀的唱,另一個則跳來跳去,跺著腳合拍子
「槽,鈤他佬佬的,還真有那雅興,半夜裡唱不怕把鬼引過來」
「你還別說,杆子唱戲可是有兩把刷子的,去年咱去天府道剿匪,當地戲班子唱得那叫一絕。好聽是好聽可調子詭不說,那腔還特別難學。當時一起八千弟兄就杆子學會了。」
「他就會哼那兩句,哼完就完。」
「兩句也是戲啊,你沒見他每次一哼后營屯裡的大小閨女老少娘們都被迷得神魂顛倒。」
「唉~!你這就叫哪壺不開提哪壺。還后營屯呢,要是這會在落雁關,哪怕是出塞當斥候,勞資好歹也算是在家。這,這叫什麼鬼地方,勞資我可是北庭五鎮守關的邊軍鐵騎,這走了三千里地到南邊來做啥喲!梨南的鎮軍跑哪去了?」
「去你嘛的,你以為就你想家?要是這會在後營屯,勞資早吃飽了俺娘燉的肉,摟著媳婦睡覺了。不過說道這次跑這麼遠,聽說是南軍被買通了,靠不住,皇上親自降旨軍機處調五鎮兵南下,欽定的咱家蘭將軍。」
「艹累,買通?你沒看到前幾天被咱抓到的這些茅族人,一個個面無人色,穿的跟叫花子似的,撿到咱吃剩的垃圾比見了親爺爺還高興。要是真有錢把整個鎮軍府買通咋不花錢多備點乾糧?特么的搶都沒得搶!」
說完這位軍爺朝地下啐了一口,接著說道:
「不過說到咱家蘭將軍,那可是這個!」邊說邊伸出大拇指「一個月前接的旨要南征,先把軍需官派出去,落雁關防務交給南宮將軍,點起兩萬精壯,一人配了三匹馬就往南邊奔,十天行了兩千里路,一路上馬乏換馬,人餓給食,糧草補給就沒斷過。」
這是另一個插話到:
「我那十天睡覺都在馬背上!咱蘭將軍真是神了,走到哪都有人接應,糧草馬匹備的齊齊的,我那三匹馬全都換了。」
「我那十天屎都拉在馬背上!要不咋說咱蘭將軍是我大正朝第一將軍呢?提前派出軍需官,沿途讓驛站、州府配齊物資,十天行軍兩千里到了中州城,那中州太守以為北邊喏喏打過來了,嚇得從南門溜了,哈哈哈!」
「哈哈哈,我聽說軍機處的大學士直接奏明皇上把那太守斬了。這群當管的,平時欺凌百姓,結果沒見過陣仗,這就被嚇死了,活該!」
「到了中州馬歇人不歇,提起兩條腿爬過棧道,進了天府城,之後立馬坐船南下,提前三天到了梨南。」
「幸虧提前到了。當時還罵梨南雨多,天熱,像蒸籠呢,現在想想幸虧睡了那三天,梨南城裡有吃有住有姑娘,哪像這鬼地方,每天除了雨就是雨,弓都沒法用,膠全開了!」
「火銃也點不著,火藥全打濕成火泥了。」
「幸虧蘭將軍提前向兵部要求調撥了五千張鋼弩,那玩意可不好找,都有快一甲子沒人用了,要是沒這些玩意,我們真就只能槽著刀出去砍人了。你說我們五鎮健兒本是在北邊砍喏喏的,怎麼就被掉到這兒了?」
「說什麼呢你,什麼叫砍喏喏,勞資就是個喏喏!」
「行了吧你,你爹二十年前就跟著那個什麼玩意的王降了,剛搬進后營屯那會你家地分到了我家旁邊,你特么的整天就知道來我家偷果子吃,要不是俺娘心善我早把你腿打斷了。你說你是喏喏,好,上次打打鐵部你一馬當先衝進人堆里,首虜數可是數一數二的,還搶了個喏喏娘們,你可真是不手軟啊。」
「你娘對俺好,俺可記得清楚,打完打鐵部我可送了你家一頭牛,千戶賞我的皇城綢緞我可給你娘作了身衣服呢。你還別說,小時候整天跟牛羊在一塊沒覺得怎麼樣,結果上次打仗我進帳篷里搶東西,那股味,我可真吐了。」
說完兩人都朗聲笑了起來,引得周圍數個箭塔都觀望過來,兩人立馬低下頭,喏喏兵小聲說:
「別笑這麼大聲,站崗呢!」
「你笑的聲音太大把人引過來,反倒怪我?」
「切。唉,我跟你說,喏喏娘們真不賴,底下緊,後面翹,上面肥,下次再打你也搶一個回來如何?」
「別扯了,我家有婆娘呢,要真敢搶一個回來,你嫂子不得把我撕碎了。」
「被老婆管,每種」
「就你牛……」
兩人嘴還沒絆完就聽到樹林里有動靜,立馬一個架起弩,一個給旁邊箭塔發信號,幾方人手順著火光緊緊的注視著發出聲音的地方,只見黑暗中一行人拎著十幾個大木箱子走向營門,帶頭的高聲喊道:「各位軍爺,各位軍爺!別放箭,別放箭!我們是茅族使者,前來拜會你們的將軍,別放箭!」
「站那別動!箱子里是什麼?」塔上士兵高深詢問
「是給你們將軍的見面禮!請幾位軍爺行行好,讓我們進去!」
這麼大的聲音已經驚動了巡夜的百戶,百戶領著巡夜隊趕到大寨門口,箭塔上的的士兵向百戶做著手勢,提示來人不多。百戶說:「讓他們把箱子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
箭塔上的士兵對著來的一行人高喊:「把箱子打開!」
茅人使者的領頭人朝後面人點了點頭,之間一個個箱子都被打開了,那一瞬間即使是黑雲壓抑的天空都被亮光找的透亮
喏喏兵直勾勾的看著箱子,同時對他的同伴嘀咕道:
「我特么算是明白南軍怎麼被買通了。」
此時的中軍大營中,蘭千陣正在批閱各營送來的文書,燈火被賊風吹得搖曳不止,照得他臉上時明時暗,僅從面色難以揣測他的心情;他眉頭緊鎖,偶爾批到些文書時會放鬆些許。蘭千陣算不上英俊,面相厚實卻不愚笨,眼神絕決,似乎隨時都會像鷹隼般出擊。他弟弟副將蘭千軍與他身材相貌都極為相似,只是少了一些征戰沙場的血腥氣,多了一份運籌帷幄的鎮定,此時蘭千軍正站在他哥背後就像只人立的棕熊,直勾勾地看著地圖
「三哥,我們出梨南已經有快一個月了,又往西南走了三百里,梨南送糧越來越困難,再往前走恐怕弟兄們要挨餓。」
蘭千陣放下筆,揉揉眼睛,拿起銅針挑撥燈芯
「比起挨餓我更擔心南邊的瘴氣,還好天府太守準備了藥品,弟兄們可有身體不適的?」
「傷病在正常範圍內,並沒有瘟疫爆發。」
「嗯,很好。這次軍需官和這位天府太守都很好,我已經把他們的名字加進功臣冊了。弟兄們士氣如何?」
「只要是你帶兵士氣有什麼時候低過?」
蘭千陣聽后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臉上劃過一絲苦笑
「當年爹也是如此,可結果呢?」
蘭千軍轉過身來,拍拍自己大哥的肩膀,說道:
「爹他求仁得仁,也算死的其所了,我們只要管好眼下的事就好。」
「嗯。」
沉默了一會後蘭千軍略顯疑慮的問:
「我聽說,茅人會妖術。」
蘭千陣想也沒想就回答道:
「學究們還說那群念經的光頭惑人呢」
「不,大哥,我說的是真正的妖法。」
蘭千陣回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提起筆來繼續繼續批閱文書
蘭千軍看到自己的哥哥沒有表示對這個話題反感,就繼續開口
「哥,小小一個茅人部落哪怕是在我大正朝立朝之初也不過幾萬人,自高祖皇帝承天命以來進剿,驅逐,追殺已經快兩百年了。那麼多更野蠻、威脅更大的部落放著不對付,偏要消滅這麼小一個茅人;這麼小的一個部落被朝廷追殺了兩百年居然沒有滅族,到現在還能剩下好幾千人。如今皇上欽定了大哥你領著北軍精銳南下剿滅,這,可不是一般軍令啊!」
「千軍,這隻說明我們蘭家終於又受到老天垂憐了。」
「我只怕這是自取禍端。」
「那我該怎麼樣?!」蘭千陣扔下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盯著自己弟弟
「那我該怎樣?抗旨?那樣我們腦袋搬家更快!」
蘭千軍錯開兄長的目光,嘆口氣說「我只是建議我們用一種更加靈活的方式。」
蘭千陣也嘆了口氣,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替自己弟弟理了理衣襟
「兄弟,命不是自己能挑的。」
「可是哥……」
話音未落門口衛兵傳來聲音「大人!茅人使者求見!」
兄弟兩人聽罷相視一笑,蘭千陣立馬坐會椅子上,似說非說道「該來了!」
然後大聲宣令:「傳茅人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