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1976年 《愚公移山》(1)
1972-1976年伊文思在中國拍攝《愚公移山》
伊文思:漂泊東方的西方人
「文革」時期,外國人受中國政府邀請來華拍攝紀錄片,產生廣泛的國際影響的有兩部。一部是安東尼奧尼的《中國》,另一部是伊文思及其夫人羅麗丹拍攝的《愚公移山》。同安東尼奧尼在中國短短22天的行程不同的是,伊文思的《愚公移山》歷時5年完成,片長達12小時,這12集的系列片記錄了當時中國社會的方方面面。
在世界電影史上伊文思被稱作是紀錄電影的先驅,而他一生中大部分時光是在其他國家度過的,被稱為是一位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他以攝影機為武器支援民族解放的運動。更因為他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從1938年拍攝《四萬萬人民》到1988年在中國拍攝完成《風的故事》,他與中國的交往長達半個世紀並多次用攝影機記錄下變動中的中國,他親切地把中國喚作是自己的「第二故鄉」。
電影大歷史:尋找失落的現在
「尋找失落的現在」,米蘭·昆德拉用這句話啟發我們注意到小說中時間的藝術。我不知道曾經用深情的目光注視過中國這片熱土的伊文思,如果依然健在,會用什麼樣的心情再次聚焦中國。又會用什麼樣的心情回望曾經放逐自己的祖國。
1938年伊文思首次來到中國,他看到了民眾的力量,在《四萬萬人民》中他沒有對各種政治力量進行頌揚和嘲諷,有的只是展示事實,縱然審查官們費勁力氣,他的攝影機還是與那些控訴戰爭的目光不期而遇。1946年,伊文思在拍攝紀錄片《印度尼西亞在召喚》,以支持印尼人民爭取獨立的運動而被自己的祖國荷蘭視為叛徒,此後的40多年一直漂泊異鄉。
在《愚公移山》中伊文思就變成了一個隱性的角色,他的使命就是保持沉默。那時中國在世界各國中顯得異常孤立,伊文思預想溝通西方人對於中國的理解,但是卻陷入一個理想烏托邦式的中國里:一切都是人為安排的。1976年,《愚公移山》在巴黎塞納河左岸的藝術影院上映,映期長達6個月,然而它在西方得到的喝彩卻是短暫的,隨著中國政壇的巨變,有人開始懷疑這部有著烏托邦色彩紀錄片的真實性,善良的人認為伊文思被中國人欺騙了,不友好的則認為他們幫助中國人欺騙了西方。伊文思選擇了沉默,而沉默的代價是使得他們在歐洲長達10年找不到工作,被歷史的齒輪無情咬傷的伊文思用深情的熱愛療養傷口。
其實真正讓我感動不已的是曾經看過的伊文思那些詩意盎然的影片。《雨》讓我想象年輕的伊文思肯定正在談一場戀愛,他會讓朋友們一旦發現有雨就趕緊打電話通知他,他就抱著攝影機去拍那場雨,去赴一場約會,等待與那個人相遇,但那個人卻如此喜怒無常,或許只是一場陣雨,或許那個穿著米色風衣,抱著攝影機的年輕人只是空歡喜一場。回顧伊文思早期的紀錄片《橋》同樣是運動的誘惑,滑輪的轉動、繩索的抖動、光影的變化和愉快的節奏,使得伊文思引導觀者在思考的不僅是運動的本身,而是無生命的機械像人一樣,而「我」又在哪裡?伊文思將詩意叢生的美妙想法介入紀錄片的拍攝,無生命的物體布滿了作者目光的投影。
我們來到《塞納河畔》,時間是1957年,當時伊文思59歲,對於當年聚居在塞納河左岸的藝術家來說,這條河就是他們的靈感源泉,那些奔跑的孩子和嬰兒,傳遞磚頭的工人,在窗口晾被單的婦女,和堤上擁吻、樹下相擁的戀人,還有那突如其來的雨中快樂奔跑的情侶……59歲的伊文思看到了自己的青春背影並沒有遠逝,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是逝去的時光。
這部尋找青春詩意的《塞納河畔》獲得了當年的戛納電影節大獎,站在這個點上對於《雨》和《橋》是一種回憶,卻也醞釀著《風的故事》的深奧思緒。更值得慨嘆的是它們有意或無意的被夾在了政治電影的文獻之中,卻如此淡定和安然。1988年完成的《風的故事》是伊文思一個久遠的夢想,是他生命的結語,也是大師的絕命之作。伊文思有很多話想說,他是導演又成為了演員,90歲的他眨著迎風流淚的眼睛,注視著鏡頭,白髮翻卷,淚眼模糊,伊文思在風中手舞足蹈的像個孩子,他自由了。對於一個被放逐一生的人,一個具有懷疑精神又無比真誠的人,御風而行是他最直接要表達的意義。
伊文思從小就渴望自由飛翔,影片的開始就是他坐在自己製作的木頭飛機里,他說「媽媽,我要去中國。」而他的祖國,人們依舊稱伊文思為「飛翔的荷蘭人」。在《風的故事》里,我們似乎看到了一個完滿的結局,伊文思從一位藝人手裡接過一個燒制的面具,作為回謝,他送給藝人一盒膠片———他的第一部電影。面具與片盒,風與電影……1989年,伊文思在巴黎去世,但是時間輸了,對永生者而言。
口述影像:《愚公移山》與「中國緣」
中央電視台《見證》欄目曾經播出過6集電視系列紀錄片《伊文思眼中的中國》,第一次使國人有機會看到「文革」時期伊文思在中國拍攝的《愚公移山》以及他在中國拍攝的所有影片的一些片段。該系列紀錄片的導演、中央新聞紀錄電影製片廠的資深攝影師兼編導邵振堂先生,講述伊文思與《愚公移山》背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