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雪夜破千軍
暮色蒼蒼,天光黯淡。
雁門關內,諸多戰將已經準備完畢,嚴陣以待,數萬鐵騎鋪開戰陣,黑壓壓的一片。
空氣中瀰漫著肅穆的氣息,沒人發出一絲聲響,連戰馬也安靜得很。
西北軍團不愧是大秦中最為精銳的軍隊,這等氣勢和軍紀,比起河東軍團之流不知要強上多少。
父帥果然是絕世名將,調教出了這支虎狼之師,足以橫掃天下。景歌暗想著,這些將士,是父親一生的心血所在,也是他留給自己最大的財富。
父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抬頭望著夜空,輕聲說了一句。
數萬鐵騎正在待命,而他不急不躁,仍是靜靜地立在陣前。游騎斥候已經派了出去,頻頻回報,他在心中測算著時機。
「殿下,披上戰甲吧。」千雪捧著一套銀白盔甲說道。
景歌點點頭,讓千雪為他套上戰甲。
「玉珏那丫頭呢?」景歌問道,雁門關中就她們兩個女子,如今卻是不見蹤影。
「她在雁門關城樓上。」千雪答道。
玉珏這丫頭最喜玩鬧,原先景歌還擔心她會纏著要一起上戰場呢。如今看來,她似乎清楚自己實力太弱,又沒有經驗,不曾胡鬧,只想在城牆上遠遠觀望。
「殿下披上這戰甲可當真是威武霸氣。」千雪為他穿好衣甲后,笑著低聲說道。
「既然覺得霸氣,你為何不套上一件?」景歌也笑著問道。
「霸氣歸霸氣,但終歸是礙手礙腳的,我才不要穿那東西咧。」千雪嫌棄道,她自然是要跟著景歌上戰場的,而她並沒有披甲的打算。
她所修習的乃是殺伐之道,詭異而敏捷,最為講究是就是靈活和速度。況且她上陣又不是為了殺敵,只是貼身護衛景歌,以防不測。萬一緊要關頭,被笨拙的盔甲妨礙,不能及時應對,那可如何是好。
景歌知她的心思,也不勉強。只是不穿鎧甲,亂軍之中,流矢暗箭防不勝防,等下交戰的時候可得稍微看著她點。
「是時候了。」景歌輕聲道,西涼兩翼軍隊已經撤了小半,正值混亂之際,正是良機。
「眾將聽令。」
「在。」諸位戰將齊聲應道。
「楊國將軍率左軍出關后,沿溪流直取西涼駐紮營地,擊潰敵軍后,燒毀所有輜重糧草等器具。無需追擊潰逃士卒,直接率軍急速西進三十里,從側翼衝擊西涼第九軍團主力。」景歌朗聲說道。
「領命。」楊國在馬上拱手答道。
「杜仲將軍率軍經狹道越過高坡,奔襲西涼前鋒右軍營地,那裡是騎軍營地,應有大批戰馬。擊敗敵軍后亦不追趕,只驅趕敵軍戰馬往西涼主軍駐紮之地。於馬尾繫上火棉,臨近敵營時點燃,大軍隨後衝殺。」景歌繼續下令。
「末將領命。」杜仲應道。
先前他還在奇怪為何景歌要他準備這麼多引火之物,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作這般用途。
時值隆冬,天乾物燥,戰馬被火燒了之後必定發狂亂沖,充當先鋒,踐踏敵軍,難以止住,混亂之中又會引燃營帳糧草之類的物品。
這等戰術,實在精妙,少帥果真是足智多謀,非常人所能及也,不愧是大元帥之子。他心中感嘆,敬佩不已。
「如有降軍,盡皆不殺。」景歌強調,他只想擊潰西涼駐軍,摧毀他們的輜重和攻城器具,使他們短時間內無法攻城,並不想多造殺戮。
「右軍先行,左軍隨後,依次出關。」景歌躍上戰馬,手持長槍說道。
沉重的關門緩緩打開,楊國和杜仲各自領著兩萬騎依言而行。
景歌自率三萬鐵騎也出了雁門關,踏著道上未消融的白雪,銀甲和長槍在火把光芒照耀下閃爍著冷冷寒光。
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緩緩降下的關門,高大的城牆上隱約有道倩影在佇立凝望,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諸位兄弟,隨我一同攻入西涼中軍帳,擒住拓跋常,揚我西北軍威。」他一馬當先沖了出去,千雪乘一騎緊緊貼在身旁,兩側是左奇楊定等戰將。
出了雁門關,西涼的斥候探子必定已經覺察,要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進攻。
精銳騎軍行進的速度很快,不到五十里的距離片刻就到了。
「報,敵襲。」
「大秦西北軍出了雁門關,夜襲我軍。」一斥候從馬背上翻下來,連滾帶爬地衝進拓跋常的軍帳中。
「什麼?」拓跋常臉色大變,沒想到徐哲一語成讖,西北軍果真膽敢主動出關襲擊西涼大軍。
他急忙出了營帳,只見臨近雁門關方向左右兩側火光衝天,在漆夜中一片通紅,正待下令整軍迎敵之際,忽然聽聞戰鼓轟鳴,鐵蹄踏地之聲宛若奔雷而至。
「殺!」
「沖啊!」
戰馬嘶鳴聲,喊殺聲不絕入耳,主軍駐地之中竟也著起火來。一匹匹戰馬拖著火把在軍營之中亂竄,不消片刻大半個軍營盡被點燃。
他面如死灰,一時間呆住了,驚得說不出話來。
「諸將何在?傳令兵何在?」他大聲吼道,可軍營亂成了一團,各種聲音嘈雜混在一起,身邊僅有寥寥幾個護衛跟著。
「報,統領,左右前鋒營寨盡皆潰敗淪陷。」有斥候在混亂中尋到了他,趕緊上前彙報。
「拓跋統領,快上馬,末將護送你離開。」一員戰將率領衛隊出現在他面前,下馬說道。
「離開?此處有我西涼數十萬大軍,雁門關內才多少兵馬,即便全數出關我亦無懼,快給我整軍迎戰。」拓跋常大聲咆哮道,怒不可遏。
那員戰將環顧四周,一片混亂,營寨之中到處都是火光。士卒們驚慌失措,倉促之間,哪裡還來得及整起可以抗衡鐵騎戰陣衝擊的軍隊。
須知成百上千的鐵騎集結起來,衝擊力極為驚人,即便是王境宗師也只能避其鋒芒,尋常士卒只有被碾成肉泥的份了。
兵敗已成定局,他知道拓跋常只是一時間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統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時還是先後撤,擇日再戰為妙啊。」他勸說道,心中焦急萬分,馬蹄聲越來越近。
此時已是深夜,西涼軍士早已卸了馬甲休整。遇襲之後,是不可能這麼快就重新給戰馬披上鎧甲整裝出戰的,必定是大秦西北軍往中軍帳這邊來了,意圖擒住主帥。
「不可能,傳我軍令下去,全軍迎敵死戰,退後者斬立決。」拓跋常拔出戰劍上了戰馬,大聲道。
話音剛落,忽見一面黑底綉金的帥旗破開夜幕,出現在他面前。
為首的那人白袍銀甲,手持長槍,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身旁除了一眾戰將外還跟著個粉紅衣衫的少女。
此刻,在拓跋常看來,景歌一絲笑意無疑是把嘲諷發揮到了極致,在看到這個表情后,他恨不得當場就把景歌生吞了。
西涼的戰將顯然也感受到了景歌一行人的氣息,不少高手正在往這邊聚集。
這個時候,拓跋常身邊僅有一員戰將和一隊衛士在旁,而景歌這邊則是有著數十位戰將跟隨,身後更有整裝待發的上千鐵騎。
「楊國將軍,拓跋統領就交給你了。」景歌笑著跟身後的楊國說道,楊國率軍襲擊完左翼后便趕來與景歌會合。
「樂意之極。」楊國看著拓跋常冷笑著應道,當即拍馬上前。
先前拓跋常陰了楊國一把,想來現在他可是憤怒得很,那就冤有頭債有主吧。
「其餘人去阻攔一下西涼戰將。」景歌吩咐道。
景歌橫槍立馬看著楊國和拓跋常在亂軍中對戰,兩人都在宗師境界,但可以看得出來楊國隱隱佔了上風,不消多時當可擊敗他。
「楊門四郎,果然名不虛傳呢。」千雪低聲說道,同時也小心堤防著四周。
她的手臂受了點小傷,被一支暗箭蹭破皮,若非景歌眼疾手快,彈出勁氣擊偏了那支箭,她已然負傷。
這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本是來護衛殿下的,方才卻是反過來了。並非她實力不夠高深,也不是靈覺不夠敏銳,而是在夜幕籠罩的戰場之中,實在是太過複雜莫測了,難以面面俱到。
你永遠不知道場中千千萬萬的士卒有哪個已經盯上了你,正在尋找時機偷襲。這跟江湖中的對決是完全不一樣的,沐浴過鮮血的士卒個個都極為陰險狡詐,是藏匿在黑暗中的毒蛇。
「楊二哥快要贏了。」景歌說了一句,拓跋常已經負傷。
「嗯哼,楊將軍小心。」千雪出言提醒,同時拔出霜華劍化作一道光影躍上前去,對著一處刺出三記劍氣逼退來人。
火光中,一道披著紅袍的身影顯現。
那人正是匆匆趕來的和晴,遙遙的望見這邊火光衝天,她便知道大勢已去,丞相大人所預料的果然是應驗了。
到了此處,見到拓跋常在與楊國纏鬥,想著趁亂把他救走,不想才一接近,就讓千雪發現了。
「和晴姑娘,又見面了。」景歌在馬背上笑道,點頭致意。
和晴本就怨恨滿滿,此刻看見他笑眯眯的模樣,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當場掐死他。
我要冷靜,我是西涼大護法。不能粗口成章,不能問候他全家,有失身份,冷靜冷靜,和晴默默在心中念叨,讓自己平靜下來。
「哼,少帥果然是厲害得很呀,才剛回到雁門關,就大敗我們西涼數十萬大軍了。」和晴冷冷說道。
「嘿嘿,過獎過獎。」景歌靦腆答道,事實上他內心也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迫於無奈。
「少帥就是這樣報答我們西涼么?」和晴注視著景歌。
「我曾許諾,有朝一日,若是不得不與西涼對陣。所擒將領士卒,盡皆不殺,還歸西涼,不會食言。」景歌應道,仍然保持著微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
「好,那我要帶拓跋統領走。」和晴說道,西涼兵敗已成定局,此刻能做的也就唯有把拓跋常帶走了。
「不可以。」景歌說道。
「千雪,去助楊將軍擒住拓跋常。」他對千雪說道。
千雪應聲而去。
「你不是說不會食言嗎?」和晴怒視著他,竟是出爾反爾的小人?
「只有俘虜了,才能算是歸還,倘若現在就放他走了,那可就算不上歸還了。」景歌笑著應道。
他這般說著歪道理,在和晴看來是多此一舉。實則不然,俘沒俘到敵軍主帥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至於放不放,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本座拍死你。」和晴沒有想到他的意圖,只覺得他是在戲耍自己,當下怒不可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閃身上前對著景歌當頭一掌拍下。
不遠處的千雪臉色大變,無比擔憂景歌的安危,這一掌威勢太過驚人,她根本無力救援。
和晴趕了幾百里路,消耗巨大,此時的真元已不足全盛時的一半了,否則先前千雪那三劍根本無法逼退她。可即便如此,她全力一擊,當世之中又有幾人能承受得起。
嘭的一聲巨響。
大地之中出現了一個深坑,坑內一坨肉泥,混雜著白色的碎骨泥土,非常噁心。
「殿下。」千雪失聲叫了出來,一瞬間她以為景歌被拍成了一坨肉糜。
不過很快就放下心來,她看到景歌毫髮無損地站在坑邊。
「咦,好噁心。」景歌說了一句,那一坨肉糜是他的戰馬。
「哼。」和晴轉身就走,片刻也不想見到眼前這人。
原先她還有些擔心這一掌真的把他拍死了,不知如何跟公主殿下交代好。然而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這貨比想象中還要強上幾分,在自己氣機鎖定下,仍能脫身避開。
「本座不幹了,還去找什麼續命的法子。老天呀,讓著臭小子快點兒死吧。」她看著漫天的火光詛咒著,心中有著無限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