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1章 涼宮明美的想象力

《朝花夕拾》是散文集，散文側重於表達感情，語言相對於柔和一些。儘管這部散文集本身構建的那個世界觀讓人覺得有些壓抑，但這種壓抑的感覺並沒有讓人覺得不舒服。

像《阿長與山海經》，《藤野先生》，《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這三篇散文的存在，就說明了主人公對自己過去身處的那個黑暗社會並不是只有厭惡，裡面也有很多人和事是值得他緬懷追憶的。

這是涼宮明美看過《朝花夕拾》之後的感覺。

然而，這種感覺在他看過《吶喊》集裡面，一篇叫《狂人日記》的之後就蕩然無存了。

相比於散文，更注重故事性，每一個短篇都有自己獨立的世界構架。

《朝花夕拾》是靠著裡面十篇散文加起來才拼湊出了一個勉強算是完整的世界觀，並且這個世界觀還不是一般人能看出來的。

大部分人看這裡的散文，都只會分別把每一篇散文當做一個獨立的故事，並不會放在一起聯想。只有文學素養很高的人才會去聯想，並理解作者想要表達的感情。

但在這種情況下，即便理解了，也不會有太強烈的代入感。因為散文本身就沒什麼代入感，看的人就是在看別人表達自己的心聲，讀者始終是一個旁觀者。

而就不一樣了，哪怕是短片，也會讓人不自覺的產生代入感。主角高興，讀者也會跟著高興，主角難過，讀者也會跟著難過，甚至主角害怕，讀者也會跟著害怕。

所以，當涼宮明美看到《狂人日記》的時候，她徹底被裡面吃人的世界觀震驚了。

她不自覺的把自己帶入到主角身上。一開始，主角每天出門見的那些鄰里，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有的還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這樣的經歷總是讓主角感到脊背發涼，心裡莫名的恐懼。

而後，隨著日記到了第三天，當主角聽說村裡一個大惡人被人挖出心肝給吃了的時候，主角才意識到，這裡的人是吃人的。並且他也愈發的害怕，因為他也是人，他也有可能被吃。

故事發展到這裡，鄰里那些怪異的舉動才終於被解開了神秘的面紗。而在面紗之下的，是一個個青面獠牙，食人血肉的怪物。

等到了第四天，吃人的行為就被描寫的更加直接了。主角作為唯一的正常人，他無時無刻不再提心弔膽，一邊要時刻控制著自己不能吃人，還要小心翼翼的地方自己被人吃掉。

日子就這樣在主角提心弔膽的狀態下慢慢渡過，直到有一天，家裡的妹子不見了。主角本以為自己沒吃，但轉念一想，哥哥未必沒把妹妹的肉摻在飯菜里給他吃，他也未必沒在不經意的情況下吃了幾口。

所以，主角想著，自己也終於難逃吃人的命運，最後或許也難逃被人吃的命運。

…………

看完了整篇《狂人日記》，涼宮明美就跟里的主角一樣，只覺得脊背發涼。

里壓抑的世界觀讓人毛骨悚然，這種感覺直到涼宮明美把書合上很久之後都沒有消失。

但壓抑歸壓抑，細心的她並沒有囫圇吞棗，沒有隻看熱鬧。最開始只看前面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可能是一片恐怖或者懸疑。但越往後看她越發的感覺，這部並沒有那麼簡單。

里主角的疑惑都會很快的被解開，而答案一般也都很簡單，就是裡面所說的「吃人」而已。

看過通篇的涼宮明美認為，這篇的主旨不是為了用恐懼嚇人，更不是為了用懸疑吸引讀者。這篇的根本目的，就是單純的為了塑造一個世界觀而已。

至於其他的元素，像是主角的疑惑，主角的恐懼，周圍壓抑的氣氛等等，都是為了塑造世界觀而存在的。

而涼宮明美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就是因為她看到了第十二天的最後一句話：有了四千年吃人履歷的我，當初雖然不知道，現在明白，難見真的人！

但凡有點文學素養的人都能看得懂，這是一句控訴，控訴的是當時的整個社會。

而這個當時具體指的是哪段時間，涼宮明美也看到了，是一九一八年四月。

對於了解中國歷史的涼宮明美來說，她知道這個時間的中國正處於民國時期，並且這個時候的中國已經很發達，很強大了。所以她實在搞不懂，陸平凡為什麼要用《狂人日記》的方式來抨擊那個時期的社會。

難道說，民國的這段歷史里，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么？

仔細想想，應該是有可能的。

人們只知道中國的康熙帝很厲害，尤其是在科學領域，他甚至能夠憑藉一己之力帶動全世界進入工業革命。西方無數科學家用一輩子研究出來的各種理論，到了康熙帝這裡，他馬上就能提出更先進的理論。

而那些西方科學家想不到的東西，康熙帝也能毫不費力的發明出來。

所以康熙帝因此而得到了許多稱號，像發明大王這種都是小兒科，其他的稱號聽起來就更偉大了一些，比如『世界工業革命的領導者』，『世界科學發

展史的轉折點』，『工業時代的開拓者』等等。

毫不誇張的說，他是一個改變了世界的男人。

然而，不管康熙帝在科學方面再怎麼厲害，都有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他是一位封建君主，哪怕人人都說他聖明，但他並沒能憑藉一己之力改變清朝的封建制度。

後來滿清政府的覆滅沒有經歷戰爭，不是因為後來的皇帝有多開明，而是因為清政府的逐漸腐敗沒落，才導致民國時期的到來。

之前陸平凡上學了解歷史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好笑。哪怕康熙帝都出來拯救世界了，卻依然改變不了清政府腐敗的命運。

對此，陸平凡給與的評價是，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當然，陸平凡腦子裡的東西涼宮明美是想象不到的。她只知道，不管君主多麼聖明，封建社會始終是封建社會，其中的弊端是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可能《狂人日記》講的只是某一個偏遠地區的事情吧，畢竟，不管當時的中國多強大，也都會存在人們看不到的盲區。亦或者，就像主角說的，他有四年前吃人的歷史。或許他批判的就是整個封建社會吧。」涼宮明美若有所思的撐著下巴，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心道：「民國剛好是封建社會和現代社會的過渡期，以民國人的視角，去抨擊封建制度的黑暗，的確很有說服力，也會讓人覺得很真實。」

只是………

「陸君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豐富了吧？這些都是他憑空想象的么？還有《朝花夕拾》里的那些故事，感覺就像人的一生一樣。陸君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涼宮明美不禁感嘆道：「總覺的陸君不科學的程度跟當年的康熙帝有得一拼。」

…………

「阿嚏！」陸平凡打了個噴嚏。剛好李小桐從錄音棚里出來，陸平凡便揉了揉鼻子，說道：「不知道誰在想我。」

李小桐一臉呆萌的問道：「為什麼不是在咒你呢？」

陸平凡怔怔的看著妹妹，他無比震驚的發現，這話他竟然無法反駁！

於是他只能尷尬著轉移話題道：「都是迷信，迷信……對了，你這遍唱的就很好了。下次就可以正式錄製了，你先歇會兒，咱們馬上就開工。」

「不用休息了，我現在感覺狀態還不錯，而且這歌對嗓子沒什麼要求，一點也不累，就是挺費腦子的。但適應了節奏之後，就連腦子都不費了。」李小桐平靜的說道。

陸平凡點了點頭，說：「那好，咱們開始吧。」

然後李小桐就轉身又回到了錄音棚里。

在這之後，時間又過去了大概一個小時。正在一樓坐著，忍不住又翻開了《吶喊》的涼宮明美突然聽印象里的歌換了。

剛剛放的是《聽媽媽的話》，這也是一首還未發行的歌曲，是李小桐還在星星娛樂的時候就錄好的，但是沒人聽過。

涼宮明美覺得這首歌很好聽，很溫馨，讓人不自覺的放鬆了心情，連剛才看完《狂人日記》之後的壓抑都慢慢消散了。這也是她能鼓起勇氣再次翻開《吶喊》的原因。

只是很奇怪《聽媽媽的話》還沒放完，就突然中斷了，然後音響里就傳來了另外一首歌的前奏。

一上來就是架子鼓動次打次的聲音，不是特別激烈的節奏，是聽上去比較緩和的那種。

接著，涼宮明美就聽到李小桐元氣滿滿的聲音，好像特別興奮似的，十分用力的說唱。

「有些事，我都已忘記，但我現在，還記得。」

「在一個晚上，我的母親問我，今天怎~么不~開心！」

…………

涼宮明美：「？？？」

這是說唱？節奏呢？

『怎麼不開心』這句也太敷衍了吧？這真是李小桐唱的？

涼宮明美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然而，歌還沒完，李小桐的聲音還在繼續。

之後的歌詞也很直白，說唱的節奏一開始要明顯了一些。漸漸的，涼宮明美居然跟跟著一塊打起了節奏。

只可惜這樣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她就再次陷入了迷茫，整個人僵在了座位上。

這個時候，李小桐唱的歌詞是。

「我給自己打著節拍。」

「這是我生命中美好的時刻。」

「我要完成我最喜歡的舞蹈。」

「在這美麗的月~光下在這美麗的街~道上。」

「我告訴自己這是真~的這不~是夢。」

…………

涼宮明美心裡不禁有些疑惑：「所以……說好的節拍呢？歌詞唱的是我給自己打著節拍，然後節拍就沒了？你故意的吧！」

想到這裡，涼宮明美整個人都凌亂了。

要不是李小桐元氣滿滿的聲音還挺好聽的，涼宮明美根本聽不下去這首歌有沒有？勸退力十足啊！

然而更奇怪的是，當歌曲結束之後，涼宮明美居然不自覺的開始唱了起來。

她記不住太多

，只能記住副歌部分的幾句，「一步兩步，一步兩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似魔鬼的步伐，摩擦摩擦，在這光滑的地上摩擦，摩擦…………」

突然，涼宮明美清醒過來，停下了哼唱。

她驚恐的意識到，自己被洗腦了！一首隻聽了一遍還不是很喜歡的歌，就這麼被洗腦了！

「難道說，這才是李小桐的目的？」涼宮明美細思極恐，脊背發涼。

剛好這個時候，李小桐跟陸平凡從樓上走了下來，涼宮明美緊張的翻動著手裡的《吶喊》不太敢直視那兩對兄妹。

她總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有種隨時要被吃掉的感覺，就像《狂人日記》里寫的那樣。

其實她會有這樣緊張的反應，完全是因為剛剛看了《狂人日記》的緣故。《狂人日記》帶給她的恐懼其實並沒有完全消失，只是被之前溫馨的歌曲掩蓋了而已。

而當她察覺到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秘密的時候，那種恐懼的感覺就又都回來了，讓她忍不住開始胡亂的聯想。

這種感覺就像是膽小的人看過了恐怖片，過了一段時間漸漸忘記了，就沒有了害怕的感覺。可一旦他遇到某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後，先前恐懼的感覺就會被激活，並開始聯想。

比如某人之前看過《廁所里的花子》這部恐怖片，後來時間長他忘了。而當他有一天晚上他自己去公共廁所，突然聽到廁所里傳來不知名的聲音時，他馬上就會聯想起電影里的劇情，然後越想越害怕。

可實際上呢，那個不知名的聲音就只是公共廁所儲物間里，一根沒有放好而滑倒的拖把而已。

就像現在涼宮明美的聯想一樣，其實李小桐跟陸平凡哪有什麼目的？他們就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你怎麼了？」陸平凡看出了涼宮明美的不自然，便坐在涼宮明美的對面，笑著問道。

涼宮明美有些慌亂，急忙回答：「沒事，什麼事都沒有！」

她生怕陸平凡發現什麼，然後把自己給吃了！

沒錯，她就是擔心這個。

她現在聯想的是，陸平凡能把一個吃人的社會描寫的如此真實，是不是這個社會真的存在呢？

是不是說，陸平凡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抨擊社會黑暗，而是單純的為了給大家講一個故事而已？

講一個真實的故事？

涼宮明美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看著陸平凡的笑臉，突然覺的，這個笑臉有種青面獠牙的感覺，好像村裡鬨笑的那伙人！

要是陸平凡知道涼宮明美想的是什麼，估計他就要哭笑不得了。他怎麼也想不到，涼宮明美居然是一個想象力這麼豐富的人。

豐富的有點嚇人了。

但可惜的是，陸平凡看不透涼宮明美的心思。他只是以為，涼宮明美會有這樣的反應是聽了《我的滑板鞋》之後想要吐槽，卻不好意思直說的糾結。

於是他笑道：「剛才那首歌叫《我的滑板鞋》，就是覺得挺好玩的，所以錄了下來。」

李小桐坐在了哥哥旁邊，對涼宮明美笑道：「這首歌可好玩了，我都沒想到我哥他能寫出這樣一首歌。真是搞不懂他怎麼想出來的。」

然後她還用誇張的語氣唱了一句：「今天怎~~么不~~開心。」

「哈哈哈哈哈！」唱完，李小桐大笑了起來，一邊笑著一邊說：「就是這句，真的太逗了，你要不要也試著唱一唱？自己唱比聽別人唱還要逗。」

涼宮明美被李小桐的笑聲感染，忘了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也跟著輕輕笑了起來。

她學著李小桐的語氣，唱了那句歌詞：「今天怎~~么不~~開心！」

唱完，她也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來。

這下，來自《狂人日記》的恐懼總算被她徹底拋到了腦後。陸平凡拄著下巴，微微勾著嘴角，就這麼看著開懷大笑的兩個女生。

他早就注意到了涼宮明美手裡的《吶喊》。

等兩女的笑聲逐漸減弱以後，他拿起那本《吶喊》隨口問道：「你看到哪了？」

「《狂人日記》和《孔乙己》。」涼宮鳴麽下意識的回答，然後又補充道：「我記得《孔乙己》好像是你之前發表過的文章，現在被收入到最新課改的初中課本里了。

你真的很厲害呢，陸君。」

陸平凡笑著說：「還好，就是初中課本而已，在我之前也有一些高中生的文章被收錄到了課本當中，這不是什麼新鮮事。」

「但我還是覺得陸君你很厲害，能通過一個小小的故事反映一整個社會。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功力，尤其是你故事裡的社會還都是虛構的，這就更厲害了。」涼宮明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剛才我還把《狂人日記》里寫的事情當真了呢，真是太丟人了。」

陸平凡哭笑不得，「所以你剛才害怕的樣子，是以為我真的經歷過《狂人日記》里的事情？你怕我吃了你？」

涼宮明美羞紅著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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