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肅候之後
《周禮》云:以凶禮哀邦國之憂,以喪禮哀死亡。在春秋戰國時期,喪禮的流程和規模,都是有嚴格限制的。特別是到了諸侯這一個級別,喪禮的規制更是繁瑣,甚至包含了飲食、居處、哭泣、容體、言語、衣服、喪期等各個方面。
趙庸—還是稱之為趙雍吧。非常鬱悶的跪在靈棚之前,居東而跪,穿著他聽都沒聽說過的喪服—斬衰,面色冰冷,殊無顏色。
說起來也是夠鬱悶的,別人穿越,總是金樽相伴,美女當前。輪到了自己,就變成了先給他人當孝子賢孫。雖然大家都是同姓,但是生活在兩千年前的趙侯趙語,是否和自己同宗同族,還真得不好說。
不過,既然大家都是一個姓,當個孝子賢孫,也無不可。
但是最讓他鬱悶的不是如此,而是到了這個世界,他簡直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他搜颳了一晚上,就只有兩個詞讓他幸福了一陣:戰國四大將,和諸子百家。
但是戰國四大將,且不說白起、王翦,一個是秦國王族後裔,一個是戰國後期人,就說他們現在是否出生都不好說,更不用說招攬了。
廉頗和李牧到是趙國人,後者還是戰國後期唯一可以與秦相抗衡的軍事將領,但是很顯然,估計李牧他父親都尚未婚娶呢!
至於諸子百家,雖然不能說全無用處,但是趙雍來自兩千多年之後,那個時代對於這些老夫子的思想解讀汗牛充棟,而且越來越趨於客觀化,趙雍覺得,如果自己不當這個趙國世子,去忽悠他們,估計都能青史留名。
然而,天不遂人願,讓他來到這個秦國方興未艾,其餘五國也是變法圖強的時期,雖然自己滿肚子超前思維,但是是否符合這個國家,根本無從知曉,他多麼想知道,歷史上的趙國,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現在,就知道自己的「先君」叫趙語,連謚號都不清楚,根本無法定位時間。
當然,給他印象深刻的,還有《尋秦記》中的趙雅和趙倩,但是,貌似時代差距特別大啊。對了,還有趙括和趙奢,以及長平之戰和紙上談兵。不過這些,都和現在無關。
所以,他一早醒來,在對前途的未知,和對現實的不滿,以及對「賊老天」的虐待中,跟著趙成,完成了喪禮的遷屍和招魂,甚至在幫著趙語脫去衣服,用斂裊將他蓋上的時候,他都板著臉。小殮時分,本該「痛不欲生」的孝子賢孫,只有他默不作聲,幫著趙語的屍體沐浴穿衣的時候,都沒有顯得一絲波動。
這也讓很多觀禮的官員,和他身後的家族兄弟們感覺到,這個世子還真是沉得住氣啊,顯然是個狠角色,連自己的父親去世,都不哭,可見將來也定是一個寡恩之君。
而見識過趙雍手段的趙成和相國趙豹,更是對趙雍高看一眼,覺得他小小年紀,城府就如此了得,將來未必不是一代明主。
「公子可是身體不舒服?」趁著一個空隙,肥義走到趙雍的旁邊,小聲的在趙雍耳邊問道。他也感覺到趙雍的冷靜,但是覺得他冷靜的有些過分。
趙雍搖搖頭,什麼都沒有說。稍傾,他突然問道,「明天就要大殮了,不知道先君謚號,眾臣工可曾議定?」
「正要稟報,我等群臣商議,先君戎馬一生,與諸侯幾乎連年征戰保全趙國的基業,而且在魏國衰弱之際,領袖三晉,果敢勇武,可見非常,是以擬定謚號曰『肅』,稱肅候。」肥義緩緩的將商議的結果告訴他。
「肅候,趙肅侯,胡服騎射,胡服,趙武靈王!」趙雍喃喃的嘀咕道,突然眼前一亮,這個趙武靈王,不會是自己吧!
趙武靈王是誰?梁啟超曾說:自商、周以來四千餘年,北方賤種世世為中國患,而我與彼遇,劣敗者九而優勝者不及一。其稍足為歷史之光者,一曰趙武靈,二曰秦始,三曰漢武,四曰宋武(劉裕),如斯而已!如斯而已!而四役之中其最足為吾儕子孫矜式者,惟趙武靈。
這也就難怪趙雍會聽說過他了,但是,對於趙武靈的事迹,他還真不是知之甚祥。現在知道自己竟然附身在了這位雄才大略之主的身上,心中的驚訝之情,都表現在了臉上。
「少君?少君?」看見趙雍剛開始一臉凝重,聽見自己說完趙肅侯的謚號,又嘟嘟囔囔,現在又有些吃驚的樣子,讓他有點驚慌失措,心想,少君不會是得了失心瘋了吧。果如此,真就是天不佑趙國了。
「少君?少君?」正當肥義和趙雍驚慌失措的時候,相國趙豹又慌裡慌張的小跑過來。
「公子何事?」也顧不得趙雍,肥義先一步對趙豹說道。
「剛剛得到的消息,中山那邊有異動!」
「什麼!」肥義大驚失色。「相國此消息,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我已經反覆確認。」說著掏出一張帛書「這是邊境傳來的消息。」
肥義趕緊接過帛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大駭不已。
他轉身就要去找趙雍,卻發現趙雍已經站起身,從肥義的手中,不慌不忙的接過帛書。辛虧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不是文盲,趙雍能夠憑藉他的認知,勉強看懂帛書所記內容。
趙雍看了個大概,內容約為趙軍於鄗地,發現中山國長城駐軍異常,而且多次有探馬出沒於中山與趙的邊境,估計有異變發生。
趙雍看完,面無表情的遞給肥義,對兩人說道,「相國覺得該如何應對。」
趙豹看著趙雍一臉平靜,絲毫沒有慌張,即使面對這種軍情,也絲毫沒有慌張的樣子,就這份膽識,也足以令他讚賞了。
「雖詳情不察,但是有必要做好準備。但是,一旦中山發起進攻,該如何應對,還需要少君示下。」趙豹小心翼翼的說道。很顯然,在肅候喪禮這一段時間,任何一點小的變故,都有可能造成大的動蕩,一旦趙國和中山打了起來,難免不被其他國家漁翁得利。
「肥卿以為如何?」
「中山國的來意不明,暫時不可輕動王師。但是,如若對方膽敢犯我邊境,不妨堂堂正正痛擊之,以警告其他人。」肥義可算得上一個老憤青了,而且出身胡人,顯然對於所謂的任恕之道,沒什麼概念。
趙雍看了看肥義,又看了看趙豹,知道這個時候,是自己做出決定的時候。而且這個鄰居看著先君屍骨未寒,就敢來打秋風,真是不給面子。
既然你不給我面子,我何必給你面子。
「先君新喪,中山欺我年少,視趙無人。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必和他們講什麼面子。我尚未親政,正在喪期,請相國代為擬令」趙雍淡淡說道,將帛書遞給趙豹,「彼若來,痛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