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迷宮
沈息其實有很多顧慮。如果不是因為儘快解決濃霧的任務太過重要，他絕對不會主動提出要親自下界進行勘察。更不會同意索菲亞的請求，帶著幾個閑著沒事兒乾的神明一起來蹚這趟渾水。三大戒律里有兩條都可能在神下界的時候被觸發，來下界一次搞不好就回不去了。冒著這麼高的風險下界實在是犯不上——畢竟大部分的工作都可以直接委託神仆去做。
而在自己已經把所有神仆都撒了出去的狀況下，要同時向他們通報「調查重點轉移到結界上」，就絕不能通過傳統手段去做。當初和于謙溝通的時候，那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光柱上百裡外都能看到。如果再跟上次一樣，那麼這回格蘭特堡附近就會同時亮起六百二十七道光柱。導致濃霧的罪魁禍首隻要不是個智障，就一定會意識到出了大問題。打草驚蛇可不是「集體調研」的主要目的。索菲亞可是打算把那個罪魁禍首直接抓到自己的神殿里去，然後用幾百年中信徒們進貢的各種新奇刑具招呼那個混蛋一遍的。
為了避免觸犯第一戒律，沈息特意把據點選在了迷霧森林的最深處——距離格蘭特堡足有七百五十公里的茂密叢林中。周圍除了沼澤和密不見天日的叢林以外，幾乎連生物的蹤跡都難得一見。沒想到落地后沒幾分鐘，阮安就找上門來。這確實讓沈息等人有些措手不及。
指揮著帕娜卡婭和索菲亞去收集材料，沈息和奈特開始著手搭建庇護所。沈息剛剛準備動手在地上挖幾個深坑作為地基的時候，只聽見一陣轟隆隆作響的聲音，轉頭一看，奈特雙手指向地面，一道道石牆從土壤里升了起來，順帶連同石柱和大門以及牆壁上留作窗戶的開洞一應俱全。整個庇護所除了屋頂和傢具暫缺以外，就連浴室都已經備齊了。
沈息看了看那個佔地面積最起碼得有五千平米的「庇護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準備用來挖掘地面的木棍。嘆了口氣，放棄了建造小木棚子的打算。
過了沒多久，出去收集材料的帕娜卡婭和索菲亞也回來了。在營地旁邊的密林中開出一大片平坦的地面后，兩人紛紛打開了自己的儲物空間。倒出一堆稀有寶石和魔法材料來。大塊大塊的貴金屬礦石，高等級魔石，甚至還有巨大的寶石龍角，足有三個成年男性高的珍珠，奇珍異寶堆滿了整片空地。
「那個……」沈息嘆了口氣，看著一臉興奮的索菲亞和帕娜卡婭，捂著臉問道，「你們知道為什麼要在這裡搭庇護所么？」
「當然是為了庇護誤入此地的信徒們了對吧？」索菲亞迅速回答道，「雖然咱倆的信徒還很少，但是帕娜卡婭的信徒很多呀。在這裡遇難也是有可能的！而且雖然咱們兩個現在信徒不多，但是我如果你願意娶菲娜當神妃的話……」索菲亞還沒說出來的話被沈息連忙堵了回去。
「庇護所要庇護的應該是咱們四個！」被索菲亞不過腦子的發言嚇的一哆嗦，沈息索性乾脆有話直說，「第一戒律要求我們不得與凡人直接溝通，第二戒律不許我們影響凡人的社會和他們的思想。這兩點平時隔著整個世界，要觸犯也不是那麼容易。可現在我們直接出現在了下界，如果遠處走來一個旅人，向我們打了個招呼。然後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對這個招呼作出了回應，是不是都等同於觸犯了第一戒律？庇護所就是用來躲開那些凡人的，被庇護的不是什麼遇難的信徒，而是咱們吶！」
沈息一席話驚醒夢中人，奈特頓時變了臉色，他看著自己製造出來的豪華宮殿問道，「那我現在拆？」
「誒……我還想把這些東西都裝在屋頂上呢。」索菲亞看著自己和帕娜卡婭堆放了上百平米的璀璨寶石以及貴金屬，嘟囔道，「這麼漂亮，不裝上去多可惜呀……」
「裝不上去也許很可惜。」沈息攤了攤手，「可一旦裝上去以後，閃閃發光的引來了凡人，那結果就很可怕了。」
帕娜卡婭看著正在犯難糾結的索菲亞和奈特，走到沈息身邊，低聲問道，「就不能想點辦法么？用迷宮把附近籠罩起來也可以吧？只要別讓凡人發現就是了，那些寶石可是索菲亞廢了好大工夫才找到的。就這麼放棄不用太可惜了。」
沈息卻是沒想到看起來沉穩靠譜的帕娜卡婭會提出這種要求。在他看來，這種時候拆掉那些顯眼的東西，大家一起鑽進小小的庇護所里，甚至乾脆挖個地洞大家一起鑽進去，等阮安帶著東西前來支援才是最好的選擇。他皺著眉頭問道，「您覺得有這個必要麼？」
「畢竟，我們是神啊。」帕娜卡婭低聲回答道，「在上界殫精竭慮，要擴展信徒範圍，還要回應信徒們的要求。一天到晚擔心會不會因為某些行為導致被抹殺……大家的壓力其實都很大。」
沈息皺著眉頭，看向蹲在地上挑揀著寶石，一臉沮喪的索菲亞。這種看上去沒心沒肺的活潑女神壓力很大？真沒看出來。
「原來的索菲亞很文靜的。」順著沈息的目光，帕娜卡婭看著索菲亞，眼神中全是溫柔和憐惜，「可是壓力實在太大了……她的第一任教皇死在蠻神的進攻下，連靈魂都被徹底泯滅了。哪怕使用了神跡，甚至兩名神仆戰死都沒能把自己的教皇救回來。後來，索菲亞把自己關在神殿里整整三個月沒出來過。等我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副完全不在乎傳教的模樣。我想，這孩子大概是覺得不在意就不會傷心了吧。」帕娜卡婭低聲向沈息說道，「這次她主動提出要跟你一起下界，我是很驚奇的。我希望索菲亞至少能從原來的陰影里走出來一點，或者，能夠放下原來的包袱。她的教會沉寂太久了，我擔心再這麼放任下去，她遲早會失去所有的信徒。」
沈息沉默了很久，點了點頭。「如果只是製造一個迷宮遮擋視線的話，我想我應該能做得到。」
「太好了！」帕娜卡婭興奮的跳了起來，一把抱住了沈息，綠色的頭髮甩的高高的，彷彿一棵努力生長的小樹。「我這就去告訴她！」
「啊，這個，這是……」忽然從興奮中發現自己和沈息似乎有些過於親密了，帕娜卡婭連忙鬆開了自己的雙臂，結結巴巴的解釋著，「我只是……就……太高興了，那個，你，我……」
「你去和索菲亞說一聲吧，哦對了，再跟奈特說，既然要做就做個大的。讓他徹底放飛自我高個大宮殿出來。等阮安過來了，我讓他去抽一批神仆來。如果可以的話，請奈特也派幾個神仆來幫忙.」沈息及時為帕娜卡婭解了圍。順便讓她去和奈特也通個氣，並且非常嚴肅的囑咐道，「讓索菲亞的神仆來也行。你的神殿里那群小傢伙還是算了。我怕她們拆樓。」
帕娜卡婭臉上飛紅還沒散去，只是聽到沈息說自己的神仆的壞話，還是忍不住要為那些小東西辯解兩句，「她們都是很好的孩子！只是我平時不怎麼說話，神殿里太冷清了，她們才開始有些多嘴……」
「好了，快去吧。」沈息笑著指了指蹲在地上嘟囔著嘴的索菲亞，「你要是再拖一會，我怕她把這些寶石都吃了。」
看著蹦蹦跳跳前去找索菲亞的帕娜卡婭，還有大概猜到了什麼，於是停止糾結要怎麼拆地基的奈特，沈息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開始釋放神跡。
「神說，要有迷宮。」沈息照著阿比托斯導師教導的方法，慢慢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的精神波動逐漸平靜下來。隨後在腦中構建出自己想要的迷宮樣式，迷宮內部的結構，以及迷宮應該有的功能，在這次的施法中最重要的部分是迷宮的覆蓋範圍。如果覆蓋範圍太大，可能會對周圍的生物和森林造成出乎意料的不利影響。自己本來就是為了解決濃霧而來，如果搞錯了覆蓋範圍導致情況惡化，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一道白光從空中劃過，在空氣中留下大片大片如同蔓藤和花朵一樣生長延伸的線條。這些線條在空氣中交錯分散，越來越密集，隨後幾乎編成了密集的籬笆。
光編成的籬笆繞著奈特和索菲亞開出的空地繞了一圈，然後頭尾相接起來。光越來越亮，從光線中誕生出幾個背後有雙翼，渾身赤裸的小天使。他們手持喇叭，吹奏起了美妙的音樂。過了一會，音樂停止，小天使們也紛紛消失。白色的籬笆褪色，變成了一道光華的半透明高牆。牆壁折射出來的圖案閃爍了幾下，然後變成了和周圍並無區別的普通樹林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