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衝突
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麼東西能比最堅硬的花崗岩還要更沉重，那恐怕就是來自於一位值得尊敬的忠厚長者的全力委託了。
即使是身份相當高貴的神仆，于謙仍然覺得自己身上彷彿扛著一座雷霆崖，山頂上還有幾百號身材丰韻的牛頭人族婦女載歌載舞。
背負著帶著濃厚異域節日氣氛，以至於格外熱鬧的雷霆崖，于謙帶領著重裝車隊出發了。為了適應馬匹的載重能力和速度，車隊行進速度很慢。按照初步估計，大概得二十來天才能到達格蘭特堡。雖然可以用儲物空間裝載種子，但是由於儲物空間無法裝載活物，種子在被裝進去的瞬間就會失去活性成為普通的糧食，于謙果斷的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更何況車隊到達的時間太早似乎也沒什麼意義，濃霧的調查和驅散都需要時間。車隊出發前，于謙也感受到了沈息的降臨。只是種子運輸責任重大，于謙只是遙遙注視了一眼沈息降臨的位置。就繼續去和胡里奧二世告別了。如果沈息停在原地不動的話，車隊前往格蘭特堡的路上正好能碰見他們，到時候再去請安也不算遲。
而且阮安離那裡比自己更近，真有什麼事情，他應該也能及時前去處理。與其操心遠在天涯的真神，于謙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先處理好自己肩膀上的雷霆崖才是正事。
第一天的行程進展並不大，上午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和農耕之心交接貨物，實際上能趕路的時間不過一個下午。趕在天黑之前，于謙和車隊總算是到達了第一天的休息區——一個破破爛爛的廢棄驛站。
驛站看起來被廢棄了至少有二十年以上。屋子裡的地板全部都朽透了，雖然看上去還算完好，但是只要有人踩上去，必定直接踩出一個窟窿來。車隊中經驗豐富的騎手們卻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只是組織人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原來的地板全部拆掉，然後鋪上了厚厚一層隨車攜帶的乾草。
「烹調做飯只能使用熱石，糧草運輸中嚴禁明火！」幾個老騎手吆喝著，毫不留情的踢散了公國騎士們正準備點燃的篝火。面對著擁有準貴族身份的裝甲騎士們，老騎手不但沒有唯唯諾諾的樣子，反而一臉的不以為然。連著踢了幾個剛擺好的柴堆后，老騎手們甚至開始掏出鞭子驅趕騎士，一遍罵道「都滾開！你們這群廢物！」「你們的腦子裡裝的都是馬糞么？不許點火！」
騎士們雖然紀律嚴明，但好歹也是職業軍人。面對這種莫名其妙的侮辱，當然第一反應就是做出回擊。十幾名騎士同時「刷」的一聲，抽出了掛在腰間的大劍。就在同時，潛伏於馬車中的暗影舞者刺客們也紛紛露出身形，沉默的舉起了手中的袖弩。冷冰冰的注視著騎士和老騎手們。他們的任務只有保護糧草安全，營地內的打架鬥毆當然不在他們的管轄範圍內。但是手持武器，讓這場還未開始的鬥毆性質完全變了味道。他們只能選擇用袖弩來壓制混亂局面，如果等到雙方開打，然後敵人趁亂靠近馬車縱火，那就一切都來不及了。
「怎麼不打了？」于謙從鋪著乾草的驛站里走了出來，看著劍拔弩張的眾人，斜靠在門框上磕著葵花籽問道。「我看你們都挺有能耐的啊？怎麼不敢動了呢？」
「大人……」騎士們見狀紛紛收劍回鞘，單膝跪地向著于謙行禮。老騎手們還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見騎士們不打算動手了，竟然轉頭就想走。
「篤篤篤！」一陣密集的弩箭射擊聲響起，四十枚弩箭直接插在了老騎手們面前的土地里。箭身半截入土，露在外面的尾巴還在急速的抖動著。四十名精銳刺客一人射出一箭，為首的奧林格祭師沖著老騎手們喊道，「干哈玩意兒？裝了大尾巴狼就想跑是咋的？都給老子站著別動！不然等會扎的就是你們這群老貨的腦子！」
「別走啊。」于謙拍了拍手上沾著的瓜子皮。走向了場地中還在叫罵的老騎手們，「這就走了多沒勁吶。」
「哼，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不過想來也就是某個大貴族手底下的狗腿子罷了。」老騎手們中為首的那個老頭一臉不屑，沖著地上啐出一口帶著煙草渣滓的口水，露出了嘴裡發黑的牙齒，「我們運的都是糧草，馬車本身也是易燃的木質結構。那邊的驛站廢棄了十幾年，早就乾的冒煙了。你們要是想把自己活活燒死，老頭子我沒意見。可那些馬是我們的，運糧食的尾款也還沒到我們手裡。要死也先把賬結了再說！」
「大貴族的狗腿子。這個描述很有趣，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很正確。」于謙笑了笑，「不得使用明火的要求是對的。可為什麼你們要挑釁呢？」
老頭子冷哼一聲沒說話。
「大人，這老癟犢子記著仇呢！」奧林格祭師咧著大嘴喊道，「這條路上干車行的以前大部分都是圖森領的騎士，他們這是把圖森的事兒算在了咱們頭上，打算給那個老扒灰抱不平呢！」
圖森男爵就是那個死在了金彼爾手下的鄉村貴族頭領。據說圖森男爵直接受到了帝國皇室的扶持，打算分裂公國搞自治領。只是出師未捷，就被金彼爾帶人在營地射成了一隻大刺蝟。
「圖森的人？」于謙一挑眉頭，這倒真是有些意外。一開始，于謙還以為這幾個老頭子不過是以前受過騎士老爺們的欺壓，如今打算藉機發泄一下。運輸糧草的時候馬隊不得使用明火這個規定，其實非常有道理。占著理髮作，騎士們還真是理虧的一方。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老頭的臉沉了下來，「看起來老爺們是不打算講道理了，那就恕在下不奉陪了！」說罷，老頭沖著于謙腳下扔出一個錢袋，「這是你們付的定金。這趟活我們不幹了！」說完，老頭竟然轉頭指揮著其他老騎手們就要卸馬走人。
「你真是把我當成了大貴族的狗腿子啊。」于謙嘆息道，「而且還覺得狗腿子不會殺人？」
空氣中，一道乳白色月牙狀的光芒一閃而過，老頭揮動著的雙手僵硬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分成了好幾塊散落在地面上。
「別愣著不動呀。」于謙看著面前全都呆住的騎手們，沖著他們吆喝道，「你們就不能裝的和被冤枉的人一樣？尖叫啊，祈禱啊，四處亂跑啊，然後給我的娛樂增加一點難度啊！」
在那些年逾半百的老騎手們眼中，原本溫文爾雅的于謙已經成了真正的邪惡化身。彷彿剛從粘稠惡臭的血泊中鑽出來的婆羅洲惡鬼，沖著他們張開了夾雜著人肉碎片的血本大口。
屠殺進行的安靜而高效，連跑的最快的那個騎手也只不過逃出百米不到。那些囂張跋扈到奇怪的騎手們就都成了屍塊，散落在平整的土路上。
「哎媽誒，我去。」奧林格祭師咧著嘴，彷彿牙疼似的吸著涼氣，「於大人這下也太老狠了，這咋一個活口都不留呢？」
「這些人，是誰找來的？」于謙轉過身來，盯著自己身後的公國騎士們問道，「農耕之心不會這麼蠢，公然對抗自己神明的命令。」
「大人，這些……癟犢子玩意兒那都是教皇大人派來的。」奧林格祭師從馬車裡翻身一躍而下，彎著腰向于謙跑來。低聲回答道，「教皇大人最近忙的著急上火爛眼角，實在是沒工夫重新招募騎手。這些個玩意兒平時就跑這條線，公國里幾個大商會和農耕之心做鹽貨生意，用的都是這批人。這次大人您要的人手太多，時間也太緊。所以教皇大人才讓這群人來做騎手的。」
「讓我猜猜看，整個公國最大的鹽場，恐怕就在圖森男爵領吧？」于謙冷笑道。
「那確實。」奧林格祭師撓了撓自己光溜溜的後腦勺，「大人您咋知道的？」
「挑釁只是為了讓隨行護衛的騎士們放棄崗位，如果不是你們及時現身壓制住了場景，估計現在那些土匪路霸們已經殺了進來了。」于謙眯著眼睛看向不遠處的一片灌木叢，手指輕輕一揮，上百道光刃潑灑而出。把那片灌木叢打成了一地碎木。
一門被光刃劈砍的幾乎看不出原樣的馬車，從變成碎木的灌木叢里滑了出來。車板上面還放著一門裝填好了的青銅火炮。只是火炮的引信連同炮閂，都被光刃劈碎了。
「這群老鼠，跑的倒是挺快。」于謙瞥了一眼那架馬車，上面除了光刃劈砍的痕迹外，並沒有血跡。伏擊的土匪應該是在看到奧林格祭師等人出現后，就立刻放棄了計劃。只是作為內應的騎手們並不知道具體計劃，生怕土匪們會發起強攻——如果土匪進行強攻，在火炮的攻擊下，他們也不一定能毫髮無傷。所以眼見鬧事不成，那名老騎手才會立刻決定離開。
只可惜，他們遇到的是于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