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豪賭
然而預想中的慘叫和鮮血四濺並未如同預期般到來，取而代之的，則是潔麗雅非常滿意的稱讚，「你們都很懂嘛！」
沈息一愣。
「當然懂了！」索菲亞非常自豪的挺了挺胸脯，「C173世界中，沒有哪個女神敢說比我更懂得欣賞時尚了！」
艾格妮絲則用著非常平淡的口吻補充甚至是訓斥道，「索菲亞大人作為刺客的保護神，對服飾的了解程度超乎所有凡人淺薄的想象極限。不要以為有好品味就可以在索菲亞大人面前放肆！」
沈息剛剛從嗓子眼放鬆到胸口的心又提了上來。
「擁有優秀的時尚品味，是非常難得的美德。」索菲亞對著艾格妮絲認真的糾正道，「我認可她有和我直接溝通的資格。」
氣氛從冰點以下，回暖到春風盎然。熱熱鬧鬧的女性聚會在遍布狼藉的森林中展開。話題從時尚服裝到美味甜點，從痛斥渣男到自己對浪漫的要求。聊到興起，索菲亞乾脆邀請潔麗雅在庇護所里住下，說是晚上還可以一起繼續聊一聊——順帶可以請潔麗雅欣賞一下自己親手挑選的漂亮屋頂。
「沈息！出來倒茶啦！」索菲亞彷彿根本沒發現地上趴著的沈息，而是沖著庇護所里大聲喊道，「我跟你講哦！運氣好就是我這樣啦！我居然在門口撿到了一個審美超棒搭配超強，甚至還會自己做裙子的大美女誒！」
「索菲亞大人。」坐在硬木板凳上的于謙輕輕咳嗽了兩聲，「吾主在這裡。」
索菲亞回頭看見趴在地上還帶著抽搐的沈息，頓時嚇了一跳，「誒？沈息你這是在幹什麼啊？奈特在用種子給你做按摩？」
沈息在索菲亞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正想說點什麼，卻發現索菲亞正拚命的給他使眼色。
「啊……啊！」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但是沈息仍然決定先順著索菲亞的意思往下說，「是啊。奈特說要去教會裡處理一下麻煩，好像是他家的教皇要生孩子了。奈特帶著帕娜卡婭過去看看情況。」
遠在瓦楞河平原上的農耕之心教皇胡里奧二世狠狠的打了兩個噴嚏。揉了揉自己亂七八糟的絡腮鬍，然後繼續低頭觀察種子。
「吶，沈。」索菲亞拽著沈息的胳膊走到了艾格妮絲身邊，然後把拽著的胳膊硬塞進了小姑娘的懷裡。「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艾格妮絲了。記住啦，女孩子是非常纖細的，不可以粗暴對待，要非常非常小心的呵護哦。」
隨後，索菲亞把嘴巴湊到沈息耳邊，低聲道，「她雖然身世有些可憐，但三重閣給她的已經夠多了。你不要操心什麼，尤其不要覺得對她有虧欠。還有……」她用自己的臉龐在沈息臉邊蹭了蹭，「鈴鐺和琉特的事情拜託你了。雖然他們已經離開了很久，但是我還是很想他們……非常想。」
沈息瞪大了眼睛，索菲亞湊在他耳邊的話不像是什麼簡單的悄悄話，這簡直就是在交代遺言。不吉利的內容和不吉利的語氣，沈息簡直覺得自己脖子後面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種時候，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聽著？」索菲亞笑著拍打了一下沈息的肩膀。成千上萬條由暗影構成的細小繩索以索菲亞拍打的地方為中心，向四處迅速擴散開來。繩索互相延伸打結，結結實實的限制住了沈息的關節和主要發力的肌肉群，這樣一來，雖說外表上完全看不出異樣，可沈息卻是失去了驅使自己身體的能力——完全不能動彈。
沈息很憤怒。一方面憤怒於索菲亞從行為中透露出的打算。另一方面則憤怒於自己最近失去行動能力的次數實在是有些太多。自從和阿比托斯簽了個合同以後，沈息簡直覺得自己快成了高位截癱患者。如果對自己的行動限制來自敵方也就算了，可現在就連自己的隊友都玩這一手，沈息實在是有些憤怒。
「行啦，我就不耽誤你們兩個互相增加了解的機會啦。趁著你們兩個人去晒晒月亮的功夫，我還能和新交的朋友好好聊一聊。」索菲亞揮了揮手，于謙和沈息身下的影子一陣輕微的蠕動后，從地面上立了起來，脫離了單純的二維狀態后扭曲變形，在兩人的腳下組合出一輛小馬車。「謙兒你雖然是沈息的神仆，但是這種情況下也不能跟在旁邊的哦。情侶初會的時候要是有人用魔晶燈，就應該被活活踩死。這個道理你懂吧？」
于謙拚命的點頭。
「好啦，走吧。」索菲亞沖著沈息笑了笑，艾格妮絲彷彿還想說什麼，但也被索菲亞用眼神制止了。
影子馬車轉動起車輪，艾格妮絲跟在沈息身旁，走向了森林的深處。
索菲亞雖然信徒也不算多，但好歹三重閣在這世間也存在了上千年之久。要限制一個剛剛當上實習神沒幾天的沈息卻不是什麼難事。
捆住沈息的繩索，每條都是索菲亞的神跡體現。「暗影具形」這一神跡可以稱得上是索菲亞的得意之作。影子擁有和本體一樣的性質和能力，但形狀卻能隨著索菲亞的心意隨意轉換。
捆住沈息的，是索菲亞自己頭髮的影子。
真神的軀體堅不可摧，索菲亞是老牌實習神了。她的軀體早就完成了轉化，比起現在還是半神之軀的沈息要結實的多。而頭髮，又是人體身上最有韌性的地方。在經過神軀加持后，神的頭髮變成了大概是整個世界上最堅固的自然繩索。兩三根頭髮吊起一座大山之類的情況簡直再正常不過。
用這麼徹底的手段捆住沈息，也在某種程度上揭示了索菲亞自己的決心。沈息站在影子馬車上，默默的看著面前變化的樹林。
「我聽說，你剛剛和索菲亞有些誤會？」沈息仍然看著黑暗中的森林，但卻忽然向身旁的艾格妮絲髮問道，「你倆吵架了？」
「大人您別取笑我了。」艾格妮絲低頭回答道，「只是當時我有些激動，誤會了吾主的意思而已。」
艾格妮絲倒沒有誤會什麼意思，她的看法依舊和原來一樣。自己是被當做了交易品，或者至少是眾多交易品中的一項。
然而這又有什麼呢？反正每個三重閣的聖女最後都是和親的下場。而現在自己要嫁的甚至不是凡人，而是和索菲亞大人同一個級別的神祗，想明白了這一點后，艾格妮絲不但沒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反而有些佔便宜的意思。
更何況在索菲亞親自傳送到了車隊中之後，拉著艾格妮絲的手，還和她聊了很久。最後定下了基調——反正沈息也不是那種急色的小年輕，那就不如讓艾格妮絲跟著沈息先看看情況。互相看不上眼也就不強求，如果能郎情妾意那就最好不過。
雖然不是完全的自由，但至少比起自己其他的聖女前輩們來說，艾格妮絲已經享受到了難以想象的寬鬆。
艾格妮絲本身也並不算是毫無心機的單純女性，留在青樓里當雛妓會是什麼下場她也明白。更何況在被三重閣解救了以後，嫁入位高權重的貴族或者大商人家中，有真神教派聖女的身份，她們也能過的比普通女子輕鬆許多。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女性作為男性依附而生本就是正常且自然的事情。
雖然不算理想，但這樣的結果卻還是比原本的生活軌跡要強出許多。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三重閣和索菲婭都不算虧待了她們。
道理可以理解，可艾格妮絲內心深處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就帶著這樣糾結複雜的心理，艾格妮絲和沈息說話的時候表現的非常不自然。神態舉動都是如此。
「我不知道你和索菲亞一開始打著什麼主意。」沈息則完全沒有在意艾格妮絲的不妥之處，他只是很嚴肅的說道，「那個女人不是你們能應付的。況且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你們的手段太魯莽了。」
「我雖然不知道那位是什麼人。」艾格妮絲理了理自己耳畔的髮絲，壓低聲音道，「但是索菲亞大人應該明白。她是在見到了阿比托斯大人的神仆后，才決定帶我一起傳送到這裡的。」
沈息不贊成的搖了搖頭，「還是太冒險了些。」
「可是除了冒險以外，根本沒有其他的辦法。」艾格妮絲對沈息的斷言相當不滿，「阿比托斯大人的神仆已經和索菲亞大人確認過了，即使尋求眾神殿的幫助，也得等到三天以後。這三天的時間已經足夠整個諾亞世界被完全冰凍幾十次了。」
沈息嘆了口氣，「如果有必要，那就應該直接放棄掉諾亞世界……」說著，他忽然自己停了下來。
「不管是索菲亞大人，還是阿比托斯大人，她們採取如此冒險的舉措，也都是因為這個。」艾格妮絲不愧是被譽為三重閣近七百年來最優秀的聖女人選。她也知道沈息想清楚了其中關鍵。「整個C173世界中所有的實習神，還有已經轉正，正在等待分配新世界的准至高神們都聚集在阿比托斯大人的神殿中。為破局出謀劃策——諾亞世界不是不能放棄。但其他的實習神們最多只是損失一個教會分部。他們在其他的世界中還有自己的教派，但您不一樣。」
沈息嘆了口氣。「我剛剛接手暗夜舞者。」
「如果要放棄諾亞世界，那就等於放棄了您。」艾格妮絲補充道，「所以為了您，索菲亞大人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作為賭注，去和那位大人面對面。雖然您和索菲亞大人是同級的同事，而且不領情是您的權利，但我覺得，您至少應該對索菲亞大人的犧牲表示出自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