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年輕

不出普羅米修斯所料，他放出的神焰不僅僅吸引了沈息從飛機里直接跳出，也吸引了正在聽著潔麗雅抱怨戀愛的索菲亞的主意。

「神焰？」索菲亞感受到了異樣的波動后，第一反應是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畢竟放出神焰的後果，不管是沈息還是被他所算計的蠻神都無法承受——燒掉一個星球，沈息會失去自己唯一的教會從而遭到抹殺，而蠻神則會因為自己賴以生存的記憶被抹去而消逝。

但是就在她準備再次確認的時候，于謙從準備茶水的門外直接闖了進來，「大人，普羅米修斯來襲，請您立刻迴避！」

「為什麼要迴避？」索菲亞還沒來得及說話，坐在桌子旁邊的潔麗雅首先發出了不滿的質問，「那個普羅米修斯是什麼玩意？」

索菲亞著急的站了起來，沒搭理潔麗雅的問題，反而追問道，「沈息他們交上手了？戰況怎麼樣？」

于謙哪裡知道戰況如何，他剛才還在門外端著茶壺發獃呢。最近在下界的任務實在是太多，短短一天不到，于謙就通過傳送門穿了五六個地方。還順帶搞死了一千多土匪，要不是于謙身為神仆天賦異稟，而且還得到了法蘭特支援的神力，恐怕早就眼睛一閉睡死過去了。

處於半夢半醒中的于謙，是被沈息的警告嚇醒的。神啟開啟的時間非常短暫，他根本沒工夫去詢問沈息戰況如何。

「索菲亞大人，請立刻前去避難！」于謙越來越著急，他的頭上甚至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不管具體情況怎麼樣，吾主非常著急的發出了預警！現在不是討論戰況的時候！」

潔麗雅哪管沈息有什麼計劃，她黑著臉站了起來。一拍桌子，怒道「這裡沒有你插嘴的地方！」，奈特和帕娜卡婭合力製造出的精緻茶几在潔麗雅白皙的手掌拍下的瞬間，就被凍結起來，然後碎成了粉末。

于謙面色一變再變，潔麗雅的性格根本沒有規律可循，只是索菲亞距離潔麗雅實在太近，這個時候就算索菲亞聽從了沈息的意見，直接進入暗影潛行狀態，仍然有可能被潔麗雅毫不講理的範圍攻擊所傷，甚至直接喪命。他只能按照沈息吩咐的，說明了情況。

「潔麗雅大人，外面有一名蠻神正在向這裡高速襲來，吾主向我明確發出了預警，他說這名蠻神正在毀滅世界……」于謙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潔麗雅直接打斷。「真當我是沒見過世面的三歲小孩？毀滅世界？蠻神會對自己的立命之本下手？要打斷我的談話，你最好再想一個好一點的借口。」

「可是！」于謙向前踏出一步，著急的想要申辯，卻猛地感覺胸口一疼。

他低頭向自己的胸口看去，一隻粗糙而且指甲里塞滿了污垢的右手，如同在他胸口盛放的花朵一樣張開。五根粗短的手指彷彿長殘了的花瓣，而花瓣中間，是一顆還在跳動的金色心臟。

于謙張了張嘴，向著索菲亞道「走……」然而他並沒能成功的從自己的嗓子里發出任何聲音。那五根粗短的手指猛地收縮了回去，將于謙的心臟碾成了碎片。

「噗通」于謙的身體失去了支撐，沉悶的砸在了地上。金色的血液從他胸口上的大洞中潺潺流出，在地面上迅速擴開了一個近乎圓形的血泊。

索菲亞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而潔麗雅紅色的瞳孔則猛的收縮成了針孔大小，野獸般低吼的聲音從她小小的身軀里被擠壓了出來，「大膽狂徒！」

普羅米修斯則是看著面前的兩人笑了出來，他把手中已經捏成碎片的心臟塞進了自己嘴裡，金色的血液順著他的嘴角流下，「這是勝利的味道！」

沈息用盡了所有力氣，才掙扎著從地面上站了起來。他覺得在自己腦子裡似乎塞了幾千隻帕娜卡婭家的小精靈一樣，根本沒法用心靈感應和阮安溝通。索性乾脆開啟了神啟，直通天地的巨大光柱下，沈息對著阮安吩咐道，「你帶著艾格妮斯去神殿里……帶著她先走。索菲婭就拜託了我這麼一件事，要是這都完成不了那可太遜了。」

「大人，您的狀態不適合和普羅米修斯直接硬碰硬。」阮安急道，「就算您的狀態處在巔峰，您在神職和神跡上也占不到任何優勢，現在更不行！」

「小安子啊。」沈息晃了幾下，覺得腳上還有些軟，他索性找了一棵沒被神焰點燃的橡樹，背靠在了樹榦上。「我以前是在道上混的，你知道吧？」

「臣……知道。」阮安答道。

「你知道在道上混，最重要的是什麼嗎？」沈息隨手在空中召喚出了一個小空洞，伸手從裡面摸出一包還沒開封的香煙，一柄三刃匕首，以及一個閃著銀光的打火機。熟練地拆開煙盒，抽出一根點上后，沈息仰頭看著綠色的樹蔭，接著道「最重要的，是知道什麼時候要慫。」

「錢三明那個老王八。」沈息啐了口痰在地上，有段日子沒抽過煙的他不太適應煙霧，「他以前也是個小混混。但是他知道什麼時候該慫。所以嚴打的時候他躲到了鄉下親戚家餵豬。然後塊頭比他大的傢伙都栽了，就剩下那個老王八自己。他就是池子里最大的那個。所以他混的好。」

阮安聽著沈習似乎沒有莽撞送死的意思，鬆了口氣。正當他打算安慰沈習兩句的時候，卻聽到沈習還在繼續說著。

「可是啊，小安子。我混的不好。」沈習認真的看著天空，微微歪了歪頭。他彷彿是在綠葉間隙的星空里看到了自己的過往。他看著看著，點了點頭，似乎是在過往中確認了自己的看法。「我混的真的不好。」

「其他和我一起混的，沒有小弟，都是兄弟。他們和我一起混，那是他們的選擇。我不用為他們出頭，他們也不用為我出頭。大家都是平等的，自己混出來的事情自己扛著。」沈息的眼睛被飄散著的煙霧熏了一下，他摘下嘴邊的煙，逃避似的眯著眼睛。「所以我只是繼續做著我自己，做一個混蛋。」

阮安沒說話。他只是調轉了機頭，向著遠離火場和庇護所的方向飛去。

「但是自從來了這裡，你和謙兒哥就成了我的神仆。你們當我的小弟自己是沒得選的。我當你們的老大這也是沒得選的。要怪你就去怪導師好了。」

飛機越飛越快，輕鬆的跨越了格蘭特堡之後，向著瓦楞河畔飛去。

「後來，我一直都逼著自己繼續慫下去。我以為和錢三明一樣當個大個的王八，就是當老大應該乾的，就算是對得起你們。哪怕是琥珀和楊尉死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沈息把煙碾進了土壤里。「課本上說的嘛，肉食者鄙。」

「但是，剛才我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沈息轉身面向庇護所，臉上露出了一個認真而燦爛的笑容，「我發現啊，其實歸根結底，自己還是個小混混。」

一直駕駛著飛機的阮安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向著沈息的方向遙遙看去，眼中滿是驚慌。

「小混混做事，從來都是下狠手，不問後果。不在普羅米修斯的身上捅兩刀，我不痛快。」沈息笑的越來越燦爛，「我做不來王八，我只能做個小混混。」

一道巨大的光束出現在了沈息面前，光束如同被凍結在了半空一樣，並沒有向其他地方擴散出去，而是開始扭動變形，成為了一個極其繁複巨大的魔法陣。

沈息年輕的臉上，沒有遲疑。

魔法陣成型后，在沈息的面前開始一下下搏動，彷彿裡面藏著一顆巨大的心臟一樣。每一次搏動后，構成魔法陣的線條就更亮一分。只是三次搏動后，魔法陣就已經耀眼到無法正面直視的地步。

「如果我運氣不好，捅人的時候被捅了。記得替我跟導師道個歉——讓他的耐心白費了，真是不好意思。」

「哦對了，也替我去和帕娜卡婭道個謝，軀體轉換的時候她挺照顧我的。不過那些大蜻蜓實在是太吵了。平時沒人敢去她的神殿串門，這群小東西得承擔一半以上的責任。」

魔法陣越來越亮，沈息卻彷彿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一樣，還在神啟狀態下和阮安交代著事情。

「奈特那邊，雖然沒完成委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你還是別去了。」沈息認真的說道，「反正他的報酬我也沒拿到。」

「至於艾格妮斯，如果索菲婭沒事的話，就交給她好了。還沒過門就當寡婦，有些不大吉利。轉告索菲婭，神妃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以後由著她吧，小姑娘也不容易。」沈息忽然搖了搖頭，「不行，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不能放過。讓她去陪我奶奶，就當是孫媳婦兒了。」

沈息的身體慢慢飄向了空中，向著魔法陣的中心飛去。

「要說的事情應該就這麼多。」沈息摸出匕首，晃了晃腦袋，「現在，立刻回神殿，這是命令！」

一道光芒閃過，載著阮安和艾格妮斯的飛機在飛躍瓦楞河上空的瞬間，消失了。

魔法陣的亮度到達了頂峰，周圍數百公里的天空都被魔法陣照耀的如同白晝一樣。就連燃燒著的神焰，也在這光芒下暗淡了下去。

沈息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魔法陣中。緊接著，一聲巨大的爆炸聲貫徹天地。地面在爆炸聲中紛紛龜裂炸開，露出了土壤下堅硬的岩石。

明亮的白色流星在空中劃過，而流星中最亮的部分，是穿上一身堅硬白色盔甲，只露出眼睛的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