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緋櫻篇——櫻花飄落的聲音（中）

下了這個決心，我突然決定在天界住上一陣，然後好好觀察觀察這一對。於是我又叫了緋櫻過來，小聲地詢問她，我要是在這多住幾天，是不是可以再給我找一個房間，讓我和司南分開睡。

緋櫻的臉因為我這個問題再度紅了一陣，然後她對著我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多餘的房間能給我住，只能委屈我讓我將就一下。

真是胡扯，這麼大的天界怎麼可能連我住的地方都沒有！肯定是景容這老傢伙不想讓我多留，所以才這樣交代給緋櫻這樣說的。哼！他不讓我留，我偏要留！要是整不明白這對，我還不走了呢！

被景容這麼一氣，我頓時就失了食慾，可眼下那兩人估計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來，我又不能單獨回去，就只好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緋櫻被我晃得實在眼暈，無奈之下，只好請我坐下，率先起了個話題，準備和我聊聊天，分散我的注意力。

眼見著機會自己送到了我面前，我自然是不會錯過的。被我三言兩語這麼一帶，我們的談話主題，就繞到了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面這個話題上來。

我本以為緋櫻會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的，但也許在這天界，除了景容以外，她根本沒有人能夠說話談心，而少女的心事又總想有個人能夠傾吐，所以她只猶豫了一下，便與我講了她與景容的故事。

她是景容稱帝以後第二個婢女，在她之前的那個女孩子，在沉淵策劃的那場叛變中，死在了她的腳下。那時她還是一隻不能化成人形的妖，結果因為吸收了那個女孩子的血液，竟然凝聚成了一條神脈，成了神族之人。

這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百年難遇之奇事，等景容找來這裡發現這件事的時候，他放棄了誅殺她的想法，問她願不願意和他回天界，做他的婢女。

她出生這麼久以來，就從來沒見過比景容還要好看、還要有氣勢的男人，她感覺自己幾乎被他盔甲上的光晃花了眼，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那時她還不知道景容的身份，內心中還多少有些歡喜。等到他帶她回到天界之後，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惹上了一個什麼樣的人物，於是那些可憐的歡喜，就全數變成了驚恐。

好看是不能當飯吃的，和好看比起來，保命還是更加重要一些。誰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這種什麼都不知道、連字都不認識一個的人，留在天帝的身邊，保不齊第二天就會惹了帝怒，然後將她處死。她還這麼年輕，大千世界都沒還沒有看過，她不能死。

天帝似乎料到了她會有這樣的想法，在她準備出逃之前，將她叫來自己的身邊，告訴她，只要她不背叛自己，他就永遠不會殺她。

景容這一番話算是給她吃了半顆定心丸，至於剩下的那半顆，她讓他給她立了個字據。

這算是景容活了近萬年的時間裡，聽到的最大的笑話了，但他並沒有笑，而且認認真真地，在她手心中落了他剛剛許下的諾言。

如果要問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景容動心的話，她覺得，應該就是那金色的「諾」字第一次在她手心中閃現的時候。

這是她人生當中承受的第一個諾言，而這個對她許諾的人，是眾人眼中殺伐果斷、冷酷無情的三界之主。

如此待遇，當真是三界當中的獨一份了。更何況景容向來是言出必行的人，往後的日子裡，即便她什麼都不會做，總是不斷地犯錯誤、不斷地惹他生氣，可他從來都沒有說過要殺了她，甚至連大聲吼她這種事都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好像對她極度包容，包容到有時她都覺得自己是主子一樣。他在她面前從來就沒有端過天帝的架子，甚至有時在那些白鬍子神仙們面前，他還會偶爾跟她撒個嬌，弄得她總是在他們面前臉紅。

時間久了，總會有些流言蜚語傳出，一開始兩人都不在意，直到月老偷偷來找了一次緋櫻之後，緋櫻終於改變了她的態度。

其實月老也沒有說些什麼，他只是好心提醒了緋櫻，她和嫦娥她們不一樣，她的神脈是意外得來的，在本質上，她始終是一隻妖。在天界，相安無事時她不會有任何問題，可一旦出現問題，就算她有天帝護著，也逃不了一死。

換做以前她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她肯定會和月老爭辯，說景容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可現在，在她在他身邊生活了這麼多年以後，她知道，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哪怕他會保護著她，她也不會讓自己成為別人用來威脅他的籌碼。

於是她開始控制自己與他的距離，總是刻意提醒他，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刻意到好幾次都惹他生了氣，可他對她卻是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和從前一樣，弄得她好像是個膽小鬼一樣。

但她不能心軟。

為此她做了一見驚天動地的事情。

為天帝選妃。

那是他第一次同她生氣，就在她把記載著天界所有未婚女眷的名冊遞給他的時候。他絲毫不留情面的當著她的面就把那名冊撕得粉碎，並且告誡她永遠不要再做這種事情。

這件事以後，他幾天都沒有同她講話，整個人低沉得彷彿一團烏雲。不止如此，他對待大臣們也一點都不友好，哪怕是有人說錯了一個字，他都要發一陣脾氣。

大臣們對此束手無策，忍了幾天以後，官階最高的幾個人一商量，決定要緋櫻先和天帝認個錯。

這些神仙們不傻，根本不用猜，看都能看出來是緋櫻犯了錯才讓他們受此連累。而且他們幾個人也都清楚，能讓天帝發這麼大火的，肯定是前段時間選妃的事情，歸根結底，也還是和緋櫻的身份有關。

所以為了能讓自己的日子過得舒服一點，幾個人研究來研究去，還是決定暫且放下對緋櫻身份的排斥，兩邊撮合一下，先把局勢穩定住，再談其他事情。

就這樣，緋櫻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和天帝道了歉，結果天帝雖然認了這句「對不起」，態度卻並沒有任何改變，一直到現在，還在和她鬧著彆扭，除了必要的命令必須傳達之外，他再也沒有和她多說過一句話，倒像是真的應了她的期盼一樣，和她保持著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