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毒風景線(1)(圖)
自晚清鴉片大量傳入中國以來,社會各個階層,士農工商、三教九流,都有癮君子,都有吸食者,清代的道光皇帝、大臣、太監、地方官員;民國的軍閥、高官、買辦、資本家也多有吸毒成癮者。在一次國民黨政府討論禁煙問題的大會上,有人提議檢查入會者是否有煙癮——檢查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熬癮」,讓他們呆在會場一定時間,有癮者必顯醜態:呵欠連天、鼻涕、眼淚直流,渾身大汗淋漓——但是提議還是被否決。因為入會者中癮君子太多,他們要抓緊時間制訂出「禁煙章程」,爭取早些回到公館,抽吸大煙。
癮民的眾生相,通常癮來時如熱鍋上的螞蟻,急急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滿足煙癮后,精神鬆弛,倍覺閑適,「賽過活神仙」。當時有人編寫了一則諷刺文章,用十二生肖來形容吸煙者的醜態:
煙癮來時,性情煩躁異常,豎眉怒目,形同瘋犬;走路拱肩縮頸,有氣無力,好像老羊邁步;走進煙館東張西望,好比老鼠;蹲著像猴子;躺倒像死豬;過足煙癮,蹦蹦跳跳,猶如狡兔;回家時輕盈快步,形同蛇游,速如飛馬;做起事來力大如牛;高談闊論真有龍虎精神,聲音嘹亮,可比公雞。
對於這種情形,李盛芳在《李壽山與敦化煙館》一文中也作了詳盡的描述。李壽山是該文作者李盛芳的父親,經營一家煙管所,即大煙館。作者自小就出入其父親經營的煙館,對那裡的吸食者有著深刻的印象。後來,他回憶這段經歷,作了很詳細的記述。他寫道:
每天早飯後,即8點左右,煙鬼們陸續來了,先到營業室去拿自己的煙證(是一個小本,有點像醫療證那樣),把一份煙錢拿出來交給營業員,由營業員記上煙證,收款后發給一份煙,大小能有8分長(不到一寸),比毛筆桿還細,用帶花紋的粉色紙包著。拿到煙份后,進抽煙室找看燈的要燈具。在這種時候,他們一般的是不打招呼的,跟看燈的也不多說話,明顯表現迫不及待,似乎如果和別人一打招呼,對方馬上就要跟來抽幾下似的(其實,煙民這種迫不及待,是因為癮來了,急於吸食一口,而不是怕別人分享)。所以只要煙份、煙具拿到手,那就旁若無人,馬上尋找自己理想的鋪位,放下煙具,脫掉鞋子,頭朝里躺下,先點上煙燈,再小心翼翼地扒開煙份上的粉色紙和裡面一層臘紙,等都扒開后,裡面出現了一條像膏藥似的大煙,油黑鋥亮,煙鬼們看見它比看他親爹娘還要親幾倍,扒好后就美滋滋地一手拿起大煙槍,另一隻手拿起煙扦,再把煙泡按放在煙鬥上,對準煙燈,用煙扦扒拉著,吱吱地吸進這頭一大口,而後再慢慢地吐出點煙來。這時,他們的自身感覺可能比神仙還要美呢。本來他們吸進這口煙,恨不得一點也不吐,全部吞進肚裡,但不吐又不行,沒法呼吸,因而只好少而又少地吐出些,就這樣吱吱地把這支煙泡吸光。最後把煙鬥打開,用煙刀底把灰刮出來,放在煙斗的眼上,用煙燈一烤,再吸上這最後一刮海兒口。待把這些煙吸光后,才心滿意足地,但又戀戀不捨地放下煙槍,坐起來伸個懶腰,精神十足地和別人嘮起來,張家長,李家短,哪家的小老婆偷野漢子;誰家的女人打巴刀了(即離婚);哪個賭場的賭注最大,誰誰一宿輸了多少等。因為這些人大多數是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的無業游民,所以他們了解這些新聞最有條件,煙館便成了他們交流新聞的場所。
另外,吸大煙的人也有兩個人對面躺著吸的。有的人是二人一起去的,有的是事先約好的,準時到煙館碰頭;有的是兩人平時關係不錯,或是親屬,碰上一位正抽呢,另一位拿出自己的煙份躺在對面,兩人對抽;還有的是今天沒有錢;又犯了煙癮,由另一位拿出錢來,用他的煙證把煙份買來,兩人合抽,也不過是出錢的人多吸幾口罷了。他們對面吸大煙,不管認識不認識的,都是同使一套煙具、一桿煙槍。抽吸時是你吸一口,我吸一口,來回遞,從不擦煙嘴,由對方從嘴裡拿出,再放入另一方嘴裡,沒人計較對方的嘴乾淨與否。
從上述資料,我們可以看出大煙館中煙民吸煙時的情景,煙民的眾生相。當時,吸食風景無奇不有,一個家庭,一個單位,甚至一個城市全都沉浸在煙霧之中的狀況也廣泛存在,為我們繪出一道道奇異的鴉片煙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