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一百三十 澄明之石連綴心魄的鼓動

金葉散落的林間，一人兩獸正筆直朝東奔行。

越是接近岩山地帶，地勢便越坎坷起伏，稍有不慎便很容易跌倒。儘管如此，卡蒂狗依舊跑得很穩——它近乎完美地跟上了小夜的步伐，緊貼訓練家的腳踝不曾落後分毫，連呼吸的節奏都與人類保持統一。小小的警犬預備役嚴格執行訓練家的指令，即使偶遇野生寶可夢也不擅自出擊，依靠威懾的咆哮便嚇退了大多數敵人。

而利歐路的作風則截然相反。它急不可耐地衝鋒在前，拳腳揮得虎虎生風，將攔路的枝葉荊棘統統斬斷，順帶也踢飛了好幾隻鼠寶可夢。可憐的尾立們從沒見過這種豬突猛進的架勢，紛紛熄滅好奇心倉皇逃竄而走。

倍道而行，銀杏樹逐漸稀疏。山岩代替了柔軟的草地，將旅者眼前的風景染成晦暗的灰色調。

一路上，他們並未遭遇任何危險的野生寶可夢，也沒有尋找到與噴火龍有關的痕迹。考慮到它飛行起來那股蠻牛似的勁頭，或許應該擴大搜索範圍——

「呼！」

跑在前方的利歐路敏銳察覺到了溫度的變化。它縱身一躍，腳尖幾乎擦著熾熱的火光掠過，全靠優越的反射神經才沒有被火焰吞沒。

訓練家停止了腳步。卡蒂狗護衛在前，低吠著瞪視面前出現的寶可夢族群。

不過幾息之間，看似普通的灰黑岩石在抖動中冒出火光，赤紅色的柔軟軀體從其中探出——很顯然，這片依傍溫泉的岩山是熔岩蝸牛們的地盤。

居住在銀杏原野的熔岩蝸牛據說性情溫和，鮮少攻擊人類。但此刻面前的寶可夢們卻顯得焦躁不安，個頭最大的傢伙背上的殼已經開始冒火花，彷彿下一瞬間就要噴吐出熊熊烈焰一般。

好鬥的利歐路當然不會感到畏懼，雙拳也開始不甘示弱地閃光。不過，在它按捺不住戰鬥的衝動前，訓練家的聲音先一步到達。

「等等。」

小夜上前幾步。她的動作令熔岩蝸牛們愈加警惕，而人類似乎並不在意野生寶可夢的威懾，視線反而落向遠處岩盤的漆黑焦痕，徒留卡蒂狗和蝸牛們比賽瞪眼。

這裡是熔岩蝸牛的聚居地，山岩表面出現火燒痕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小夜一眼掃過，便立刻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判斷。

「打擾了。」人類鎮定地開口，「請問你們有見到過一隻噴火龍嗎？」

此言一出，熔岩蝸牛們緊繃的敵意頓時一滯，開始面面相覷。

「我是那隻噴火龍的訓練家。」無需多談，野生寶可夢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小夜放輕聲音，溫聲問，「可以告訴我它去了哪裡嗎？」

熔岩蝸牛們交頭接耳，發出嘰嘰咕咕的嘈雜聲響。利歐路還沒有搞清發生了什麼，迷茫地左右觀望，一時不知該把拳頭打出去還是收回來，只好僵硬地立在場中動彈不得。

片刻后，為首的熔岩蝸牛挪動兩步，柔軟的身軀被拉扯伸長，遙遙指向東南方向的天空。

「我知道了，謝謝！」

訓練家立刻向野生寶可夢鞠了一躬。

她的背包被留在露營地，一時拿不出什麼有用的物件，只好從衣袋中匆匆翻出幾枚樹果充當謝禮。沒等熔岩蝸牛們對那堆五顏六色的果子有所反應，人類和她的寶可夢好似一陣疾風，轉瞬便跑得不見了蹤影。

當岩盤上猙獰的焦痕映入眼帘時，小夜在心底立刻得出了結論。

——毫無疑問，那與野生熔岩蝸牛無關，

是噴火龍的吐息製造出的痕迹。

這裡距離營地不算太遠，以噴火龍喜愛四處亂飛的勁頭，偶然經過也算尋常，但繼續朝岩山遠去便很難用閑逛或迷路來解釋了。小夜意識到，這裡或許剛剛發生過某些未知的事端——熔岩蝸牛們為訓練家指路時的態度不像是曾和它為敵，那麼，足以燒黑岩石的火焰所指目標一定另有其人。

沿銀杏原野一路東行，盡頭是被稱作「水晶礦山」的區域——那裡有豐富的礦產和琉璃般晶瑩剔透的山岩，向來是吸引大批遊客的知名景點。只是最近居住在礦山附近的岩石系寶可夢有些躁動，景區也被暫時關閉，以防發生人身事故。

拔腿狂奔的訓練家不得不邊登山邊給管理員撥打電話說明難處，一時間只想長出兩張嘴四隻手。卡蒂狗見狀急得汪汪叫，恨不得當場進化成直立行走的姿態來幫主人撥號；利歐路也被吵得心煩意亂，恨不得當場四足落地馱著人類前行。兩隻小狗撲騰得塵土飛揚，遠遠看去還以為是推土車開上了山。

待小夜在一片混亂中獲得臨時通行許可，越過明黃的封鎖線后，瑰麗的山岩也已經近在眼前。

午後的驕陽熱烈似火，陽光毫不吝嗇自己的溫度，將光芒潑灑在晶瑩剔透的水晶表面，折射出斑斕色調。星星點點的反光遠比夜幕銀河耀眼，幾乎晃得人頭暈目眩。

時不時出現的火焰燒灼痕彷彿路標，指引著訓練家深入山區。但小夜並沒有貿然踏入其中——電話里銀杏原野的管理者曾經告誡，這一帶的寶可夢族群近期爭鬥頻頻，不會歡迎人類踏足它們的領地。她現在身邊只有兩隻體格不算高大的小傢伙，安全起見不能和野生寶可夢們硬碰硬。

小夜帶著小狗們放輕腳步，繞到背陰的山麓迂迴前行。她本打算先登至山頂，借高度差俯瞰這一帶的地勢和寶可夢分佈，誰知路才剛走到一半，無意中向下掃了一眼，一人兩犬頓時齊齊驚呆在原地。

視線越過灌木枝葉，隱約可見地幔岩和龐岩怪在山谷中徘徊——它們深色的身軀被陽光直射很容易過度升溫導致不適，因此每到盛夏時節，整個族群都會遷移到避光的低洼地帶生活。而就在山谷中心，眼熟的大個頭正被困在橫七豎八的石棱之間，趴在那裡動彈不得。

那牢籠般的晶石尖錐顯然是岩石系招式「尖石攻擊」所鑄就的。噴火龍大約剛被暴揍過一頓，整條龍灰頭土臉，連尾尖的火焰都蔫了。

小夜靜默片刻，與同樣目光獃滯的兩隻小狗互相瞅瞅，只好嘆息著再度掏出手機。

只憑他們要對抗整個龐岩怪族群實在不現實。暫且不管噴火龍為什麼會招惹上這樣棘手的敵人，現在還是先將情況報告給管理者們請求幫助——

「汪嗚。」

卡蒂狗發出低低的哼聲。它用毛茸茸的大尾巴輕掃人類腳踝，示意訓練家向下看。

小夜的視線在噴火龍身上一寸寸掃過，正欲撥打電話的手頓時一停。

她似乎看到噴火龍懷裡還抱著什麼東西。水晶山脈反射著烈日輝光，令人類難以看清山谷中的具體情況，只隱約瞥見了一絲岩漿般的鮮紅色。

訓練家剛探出頭，想要仔細觀察一番，視線突然和正好揚起腦袋的大傢伙對上了。

「……」

糟糕。

小夜急急忙忙地放下手機，向噴火龍打出噤聲的手勢，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被石頭怪物們揍得慘兮兮的噴火龍正滿腹委屈，見到訓練家熟悉的面孔頓時控制不住情緒，激動嚎啕起來，其聲鼓動氣流、翻攪塵煙，勢頭比起吼爆彈也毫不遜色。

而滿谷的地幔岩與龐岩怪聞聲紛紛抬頭。眼見一雙雙閃著紅光的眼睛鎖定了自己，馬上就要噴出憤怒的光線，人類的大腦頓時高速運轉起來。

即使強敵環伺，夥伴負傷，情況危在旦夕，她的思路依舊控制不住地一路跑偏——

反正也打不過，要不先把那隻大肚子龍修理一頓算了。

銀杏原野中央區域，露營地。

「丘……」

皮丘不安地蹲坐在草坪上，望著身穿制服的人忙碌地奔來走去。

接到訓練家的求助電話后，銀杏原野很快便派來巡邏員照顧中毒的大比鳥。服下藥的鳥兒被倦意折磨得昏昏沉沉，卻始終強打精神不肯睡去。肩負照顧傷患任務的皮丘也絲毫無法鬆懈，左眼觀察大比鳥、右眼盯視朝北鼻，醞釀著電磁波隨時準備出擊。結果中毒的鳥還沒倒下，電氣鼠先把自己累得夠嗆，臉頰的蓄電囊都不紅了。

小小的雪童子很想為皮丘分憂，不知何時爬到了朝北鼻頭上，擺出一副「這傢伙由我負責」的模樣，反倒把皮丘嚇得原地放電，趕緊連滾帶爬把它拽下來——朝北鼻發起瘋來連蠢火龍都能撞飛，放著不管等訓練家回來就只能見到雪童片了。

大比鳥倚靠在樹旁，靜靜凝望著東方天際線下的山林。

或許是因為身體不適，也或許是從未在這種情形下離開訓練家，它的思緒飄飄搖搖，回到了不算太遙遠的過去。

當它還是一隻年幼的波波時，訓練家的聲音便時常在耳邊作響。那道聲音支撐著它以弱小之軀對抗強敵，一步步進化成長，直至今日依舊如此。

它打心眼裡熱愛高速戰的感覺——對於敏捷擅飛的大比鳥而言，大多數寶可夢與人類都太過緩慢笨拙。只有訓練家的指令始終如影隨形，輕盈、迅捷、步調統一，是二馬赫的孤獨世界中唯一的夥伴。

大比鳥不願意去想象，某一天訓練家的聲音響起時，速度最快的它卻無法回應號召。就像現在——

「叮。」

這一刻，營地中的所有寶可夢都似有所覺地抬起了頭。

那並不是什麼實質性的聲響。無形無色的波動彷彿水浪，從遙遠東方擴散開來，直擊心靈深處。像是輕聲的鼓舞，又像是朦朦朧朧的呼喚，將力量伴隨意志溫和而堅定地傳遞給天穹之下每個曾有牽絆的生靈。

「哎？我怎麼感覺master好像在叫我丘？」

「嗚吱嗚嗚？」

皮丘和雪童子面面相覷，動作一致地撓起了頭。

電氣小鼠盯著雲彩看了一會，確定訓練家沒有被噴火龍傳染腦疾以至於在九霄雲上拿著大喇叭喊話，這才安下心來，重新回到盯鳥鼠的崗位上……

等等，鳥怎麼飛了！？

不知何時，大比鳥已經張開寬闊的羽翼，裹挾著旋風升空而起。皮丘一時間被吹得睜不開眼，巡護員焦急的喊聲也淹沒在風中支離破碎。短短几秒間，那道金影已經化作流光消失在雲間，皮丘捏著打不出去的電磁波瞠目結舌，尾巴都嚇得炸了毛。

沒等它想明白剛才還病懨懨的大比鳥如何生出了一身力氣，雪童子的驚呼從背後傳來。皮丘一轉頭，便見原本朝北鼻所在之處空無一物，只留了一個深深的坑洞在原地。

「……」

電氣鼠目光獃滯地看看天邊，看看腳下，又看看慌亂的雪童子和愣神的巡護員。多重精神衝擊加上放電的疲憊一股腦湧來，令小傢伙大腦過載，啪地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巡護員：「咦，大比鳥？咦，朝北鼻？咦咦咦，皮丘——」（慘叫）

雪童子：「啾啾啾——」（慘叫）

水晶山脈深處，踏足龐岩怪領地的人類正陷入苦戰之中。

「烈焰濺射！」

卡蒂狗吐出灼熱火球，與岩石相撞瞬間炸裂開來。刺眼火光短暫形成一道簾幕，隱去入侵者身形。但無情的岩石利刃緊隨其後，輕易撕碎火幕，在山壁上刻下可怖痕迹。

利歐路的劍舞威力全開，仗著一身蠻力將飛襲的石彈一一擊碎。但雙拳終究難敵四手，他們被轟炸得左奔右跑、到處逃竄，全靠複雜的地勢周旋才沒有立刻落敗。

亂戰中的指揮者意識到了事情的棘手。

她隨身帶著噴火龍的精靈球，但龐岩怪們瘋狂的火力線幾乎毫無破綻，根本找不到靠近山谷中心營救夥伴的機會。更別提此刻還有個不安定的干擾因素在——動彈不得的噴火龍無法加入戰局，試圖用吼聲為訓練家提供力量。大嗓門和岩石爆破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吵得人耳膜嗡嗡直響，以犬類寶可夢的敏銳感官都快要聽不清訓練家在說什麼了。

漫山遍野的水晶依然在烈日下閃耀，將紛亂的戰場攪得難以視物。小夜隱約察覺到幾分異常——即使陽光正盛，水晶大地也顯得有些太過刺目了。彷彿它們不只是反射日色，連自己本身也在發光一般。

而就在訓練家的思緒短暫轉移的片刻，變故陡生。

一道道石刃擦身而過，傷口的疼痛和血腥味逐漸喚醒了利歐路屬於野獸的凶性。它瞅准空隙，開啟電光一閃切入地震之中，橙光閃耀的手刀帶著呼嘯風聲劈下，將那隻煩人的地幔岩狠狠打暈。

「利歐路，回來！」

小夜深知以寡敵眾時分散戰力是大忌，很容易被各個擊破。但利歐路的攻勢太猛，聽到指令時根本來不及抽身。擊敗敵人的高昂戰意尚未平息，隆隆響聲已經從頭頂逼近，危機感令小犬霎時間渾身冰冷。

千鈞一髮之時，訓練家一把抱起利歐路向側翻滾。墜落的石刃在巨響中刺入岩地，引發了一陣小型塌方，而人類順著滾落的山石飛奔跳躍，幾乎使盡渾身解數，才終於在山腰尋到一處安全的落腳點。

步伐剛停，炫目金光已蓄勢待發。龐岩怪猩紅的雙眼瞄準半空，破壞光線噴涌而出，直指無處可逃的入侵者。

下一刻，在鋪天蓋地的金光中，人類看到了一道閃電般的影子。

它展開修長雙翼，跳動的電弧與疾風凝成兵刃，與代表死亡的光線決然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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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噴火龍使用了噪音！

效果拔群！

野生的小夜和卡蒂狗和利歐路陷入了混亂！

野生的小夜心中殺意上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