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無愧於心
第二次的戰爭很快就來了。
都城方面從華唐法典的頒布就察覺到了即將到來的動作，他們把事先做好的準備一一布置下來，還不等若靈方面有什麼動作，就派出了三十萬的大軍。
這一次，都城方面完全不怕將領再被抓走了，他們已經做下決心，抓走就重新任命，也不在乎什麼家族不家族了，哪怕是個農夫也無所謂了，總之，就是要進攻。
他們還就不信了，華唐能把三十萬人都抓走不成？
至於那等神鬼莫測的手段，嘿，他們等的就是這個。
王印站在城牆上，看著對面的軍隊，一臉的嚴肅。
他該慶幸，都城把這三十萬的軍隊都派來了這裡，專攻華唐的大本營，而不是對六個城市都派了軍隊。
只是一年時間而已，再如何訓練，也比不上都城的軍隊。對方真要同時對付六個城市的話，己方就不是缺不缺人才的問題了，整體實力才是最關鍵的。
而且，六個城市同時被攻擊的話，主公再厲害也是分身乏術了。
半空之中，若靈與阿灰一齊看著下面的烏黑一片，若靈的表情是少見的嚴肅。
「你還在考慮？」阿灰問道。
若靈：「王印不讓我出手，可是首先，我們的人數就不如對方，其次，一年的訓練怎麼比得過對方數年乃至十數年的訓練？」
若靈微微嘆氣，「阿灰，你覺得我是應該聽王印，還是按照自己計劃來？」
都城方面的安排和決心若靈都一清二楚，但她到底不是普通人，那些安排和決心並不會對她起作用。
真正讓若靈在這個時候猶豫起來的是對方的目的，都城方面要借這一場戰爭坐實她「妖女」的名號，實在見不到她的人，就以「妖人」代替。
厲國連同幾個鄰國都飽受妖獸肆虐的摧殘，尤其是普通百姓，不難想象他們對妖獸的仇視程度。
這要是掛上一個「妖」字，華唐將大失人心，沒了人心，政策和制度再好又有什麼用呢？
阿灰漠然的看著下方，「我覺得，你應該放手了。你不能總為他們遮風擋雨，你這麼大包大攬的，他們還怎麼成長？」
若靈愣住，沉默不語。
阿灰咧嘴一笑，在若靈看不到的方向，笑容冰冷無情，「不把小鷹推下懸崖，它永遠都不會飛。」
若靈閉了閉眼，深深嘆息。
下方的戰爭開始了，若靈讓自己硬起心腸，冷眼旁觀。
這是一場攻守戰。
王印這一年多來成長頗多，遣兵調將從容穩定，再有若靈提出的比較超前的對戰策略，意料之中的，王印守住了。
只這樣一來，這場戰爭短時間內就不會結束了。
但這卻是雙方都不想的。
城市久攻不下，都城方面也看出了華唐那位「妖人」不打算出手，他們決定換一種手段。
若靈和王印都及時地收到了消息，都城方面打算同時出兵華唐的六座城市，並且加派軍隊。
王印知道其餘五座城市的情況，到底華唐新成立不久，守城都守不了多長時間的。
他決定出兵，不繼續窩在城裡了。
這是華唐的第一個真正的戰爭，然若靈並不看好。
身處高空之中，下方的人就像是螞蟻一樣的小，兩軍對戰，就像是兩群螞蟻在爭奪食物一樣。
若靈以修行者自居，卻從不把自己擺在高高在上的地位上，可此時此刻，卻依然有種生命也不過如此的感覺。
每一秒鐘，就有無數的生命死去。
兩軍擊殺之處就像是有一個漩渦一般，吸走一個又一個的生命。
若靈睜大眼睛，漸漸地面無表情。
出乎意料的，華唐這方勝了，儘管只是慘勝，可也是勝利。
以少勝多。
若靈該為他們驕傲的，該為他們自豪的，然而，她卻什麼情緒都沒有，只覺得心裡空空的。
給自己施一個障眼法，若靈來到戰場上，如幽靈一般在打掃戰場的士兵中遊走。
滿地的屍體，殘肢斷臂。
城裡在歡呼，可若靈還是能聽到夾雜在歡呼里的哭泣聲。
每一個人都不是單獨的人，他有妻有子，有兄弟有姊妹，有父母有親朋。
而戰爭，將他從他的妻子、兄弟姊妹、父母親朋身邊奪走了。
死亡，是永遠的失去。
自此，天人永隔。
若靈聽到，有人在怨，不是說「不戰而屈人之兵」嗎？不是說要保護他們嗎？不是說要給他們幸福嗎？
為什麼要奪走他們的丈夫、父兄、兒孫和親友？
這怨猶如種子一樣，在若靈的心裡生根發芽，苦澀漸漸長成，迅速茁壯，溢滿心間。
她說過的，要不戰而屈人之兵。
她說過的，要保護他們的性命。
她說過的，要讓他們全都幸福。
可她卻做了什麼？
她冷眼看著，她高高在上，她狠心放任。
她——食言了。
可這分明不是她的做事風格，所以，她不能再這麼繼續了。
妖女？
哈，她一個修行者居然也會被凡人的伎倆給困住手腳？
為了守住自己的承諾，就算成為妖女又能怎麼樣？
她要的是——無、愧、於、心！
若靈轉過身，神情冷厲地看向敵軍，體內靈氣涌動。
阿灰一直跟在若靈的身旁，百無聊賴地打量著人類的戰場。
卻在這時，它突然察覺到了靈氣的波動，詫異地向若靈看去。
瞬間，阿灰就心中一凜，若靈這模樣，儼然是生了心魔，而瞧著，還要去傷害普通人的生命。
事不宜遲，阿灰連忙叼起若靈的衣領，四爪生風，只一眨眼，就出現在了死亡沙漠的中心。
然而，若靈卻沒有恢復過來，手中靈力還在凝聚。
阿灰喚她的名字，若靈毫無所覺，甚至還將敵視的目光看向了它。
看來，普通的辦法是不成了。
阿灰深吸口氣，放鬆自己，一念閃過，眼中浮現一抹痛楚。它忍著許久不曾感受到過的痛楚，將拔下來的細軟毛髮以妖力為針編織成一條手繩。
然後，妖力消失，手繩就近套上若靈的左手手腕，收緊。
若靈猛地回過神，手中靈力消失，體內靈氣平靜下來。
「我，我剛才怎麼了？」
若靈惶然，她忙繞著阿灰走了一圈，確定沒有傷到它才放下心來。
阿灰也鬆了口氣，「你被戰場上的死氣給影響了。」
若靈一個激靈，「我沒做出什麼事吧？」
阿灰搖頭，「有我在呢，放心吧。」
若靈這才徹底舒心，這時，她察覺到了手腕上不一樣的觸感，疑惑地抬起手。
阿灰：「這是我的毛髮，可保你不再受到各種邪氣侵染。」
若靈暖暖地笑開，她上前，抱住阿灰。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