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往事

【番外】往事

強大的力量伴隨著不可逆的副作用,讓博麗的巫女無法長壽。

修行博麗術式帶來的頭痛愈加強烈,為了讓小靈夢擺脫這種命運,莫茗隻身一人離開了幻想鄉尋找機緣。

兩人約好,在神社門口再會。

這半年來、年輕的巫女整日坐在神社的玄關前、又或是站在鳥居下,翹首以盼。

半年的時間對於忙碌的人不過一晃,但對一個原本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來說、卻是太過煎熬了。

博麗的小巫女坐在玄關前,捧著茶杯。

從老師那裡學會的生活技能,能夠讓自己不依賴他人也能安身立命。

至於那一手廚藝,雖然自己沒學到太多、也足夠用了。

雖然想著,如果能在兩人再會的時候、練習出幾個拿手好菜來犒勞老師就太棒了,但最終、沒能做出成效。

雖然神社的錢財託了老師的經營和紫的關照還剩下不少,但幻想鄉中本就沒有那麼豐富的食材種類可以給自己拿來練手。

老師能從村人那裡通過討價還價或是人情往來交換到罕見的調料或是巧克力這樣自外界來的點心,自己卻沒有這種本事。

這一代的博麗巫女仍名不見經傳。

……

……

「紫,我想去見見老師。」

「又在說這種話了……你必須時刻謹記,自己是博麗巫女。」

「但是,我已經完成了修行。」

「接下來才是你該履行職責的時候——博麗巫女是不能擅自離開幻想鄉的。」

「所以我才會來找紫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張。」

「紫,你知道老師去了哪裡,對吧?」

八雲紫搖了搖頭。

「這麼說紫果然是知道的咯?」

「據我所知,搖頭是否定的意思吧?」

「不,搖頭是——雖然清楚但是不願說出來的意思。」

「這傢伙把你教的越來越狡猾了。」

「嗯,老師說,在不想撒謊也不想說實話的時候,可以這麼做。」

「靈夢,你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頭痛的癥狀了吧?」

「嗯,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老師在哪裡……為我做了什麼呢……」

「不如就當做是這樣,心懷感激地享受生活如何?你的老師也不希望你這樣整天無精打採的吧?」

「紫一定在想著,反正我只是小孩子,隨著年紀增長、很快就會被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最後不會再去在意老師的事情吧?」

「哎,我最近時常在想,找這種性格的人來給你當老師究竟是對是錯……」

「狡猾總比無趣好吧,紫也不喜歡博麗的巫女小姐是個呆瓜吧?」

「嗯,這倒是……如果你能把狡黠心思用在正事上,那肯定會比你平日里的懶散做派獲益更多。」

……

……

不久前的這次談話,紫再次拒絕了吐露老師的消息。

到底還要等多久才能再見呢?

半年時間,到底是長還是短呢?小靈夢心中並沒有一個很明晰的概念。

如果按村子里流傳著的小說讀本里的說法,情侶間的離別與再會動輒就要十年起呢。可自己日夜思念,總覺得日子還是過得實在太慢了……十年那麼久,太可怕了、想象不來。

但是紫說的也有道理。

自己在不久前的修行中不斷地練習與精進著博麗的術式,但作為代價的頭痛負擔卻沒有再出現過了。

一定是老師正在不知道什麼地方默默地用很厲害的辦法在幫著自己。

與和紫對話時小心試探的語調措辭不同,獨自一人時小靈夢的內心始終對此深信不疑。

的確,老師也不希望看到我整天無精打采地過日子吧。

該拿出點幹勁來了。

雖然這麼想著,但心底一直隱隱有著不詳的預感。

老師,你還好嗎……

……

……

『真羨慕你還能這麼優哉游哉。』

心底的聲音再次說話了。

與第一次出現時的疑神疑鬼不同,這次靈夢手裡捧著的茶杯甚至沒因此有泛起波紋。

「怎麼?還沒放棄勸我去死嗎?」

『不,只是好奇、明明心中已經急得要死了,卻還能泰然地坐在這裡喝茶……人類還真是有趣呢。』

「只是擔心而已。人類會擔憂自己親近的人、你是不會明白的。」

『哀家當然明白,因為我們是一體的。』

「不要撒謊了。你只是一個在我心底滋生出的、想要佔據這幅軀體的邪魔而已。」

『哦?既然你這麼想,為什麼要向八雲紫隱瞞哀家的存在呢?』

「……」

『噢……因為你從來沒有從八雲紫那裡聽說過修習博麗的術式會滋生心魔吧?』

『你擔心這件事會被八雲紫認為是巫女失格,因此讓自己失去利用價值?』

「呵呵,我也不是自願才成為博麗巫女的,失去這個身份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又何必掩飾呢?哀家早就說過,你我一脈相生、怎麼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

『如果沒了博麗巫女的身份,八雲紫恐怕也沒理由再去關注你那個老師是死是活了、不是嗎?』

「……」

『人類可是十分脆弱的。說不定……你的老師早已經無聲無息地死在了哪個未知世界的小角落呢?』

「想再試試被我封印的滋味嗎?」

『好吧,好吧,不打擾你悠閑品茶了。』

「……」

『臨走前再說一句,不如試著相信自己的直覺如何?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直覺有多麼可靠。』

「夢想封印!」

……

……

雖然沒有任何理由,最近一直感覺到莫名地不安。

心底滋生的邪魔感受到了自己的動搖、所說的話加劇了這種擔憂,讓強作鎮定姿態的靈夢再也坐不住了。

這種不安從何而來?所謂何事?看起來完全不明所以,但仔細想想、自己無欲無求,或許也只能印證在老師的身上。

老師正在哪裡、遭受著苦難,又或許,正面臨著生死的考驗……

一念及此,小巫女再也坐不住了。

可是,剛剛從玄關上站起來,靈夢再次陷入了迷茫。

紫是不會告訴自己老師的去向的……哪怕向她說出自己的擔憂,頂多也只是贏來兩句寬慰而已。

身為博麗巫女的自己,實際上並沒有底氣能夠去和紫抗衡……用老師的的話怎麼說的來著?對,博弈。

博麗的巫女,只是紫布置在幻想鄉里的一枚棋子。

雖然自誇地說一句、或許自己算得上是王牌,但依然也只是牌堆里的一張牌罷了。

雖然自己或許能夠成為一個稱職的博麗巫女,但這一切都是托紫的福。

或許自己修行出了岔子、導致心底滋生了邪魔的事一旦被紫知曉,被放棄也不是不可能的。

紫曾經不止一次誇讚過自己身為巫女的天賦……想必天賦好的孩子即使在外界也並不好找吧?

但,按老師的話來說,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萬一心中出現邪魔的事情暴露、並被紫認定可能會對幻想鄉產生威脅,很難說、紫會不會出於妖怪賢者的立場對自己出手。

一旦自己被紫放棄,老師恐怕……也永遠不可能回來了。

要想擺脫被束縛著的命運,要想……有一天能夠和紫對弈,首先要在手中握有棋子。

真是的,這好像不是自己這種年紀的孩子該有的煩惱呢,好想整天坐在玄關上悠閑地喝茶啊。

……

……

「彈幕?符卡規則?這種小孩子過家家的攻擊方式有什麼特別之處嗎?要勞煩博麗的巫女親自出面推廣?」

「有什麼特別之處,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不,這只是看起來很美好的暢想而已。表象越美好,施行起來就越困難……這個世界比你我想象中要殘酷得多。」

「嗯,所以我沒有直接去妖怪山,而是先來找了你們這些習慣獨來獨往、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大妖怪。」

「如果巫女小姐你在能說這句話之前把抵在我腦袋上的御幣放下來,或許會更有說服力一些。」

「沒辦法,除去博麗巫女的身份,我只是一個小孩子,如果不使用力量、你們這些大妖怪是不會聽的。」

「但你就算說服了我也沒有用啊?就算我答應了遵守規則,其他人也未必願意遵守,有人偷偷地用其他方式打架、難道巫女小姐有什麼方法能探查到嗎?」

「你的廢話太多了,直接說你接不接受就行。」

「我要是說不接受呢?」

「那我就打到你接受為止。」

「可惜了,明明是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好吧,是在這裡簽上名字對吧?」

「嗯。」

「寫好了,我有個問題。」

「問吧,趁著我還有心情回答。」

「博麗的巫女小姐,即使你很強大,卻畢竟只是孤身一人。」

「你能夠全天時不間斷地監視整個幻想鄉嗎?要知道,一旦規則沒有強制力,只會成為讓整個幻想鄉的妖怪哄著你過家家的兒戲與笑談。」

「我會把它寫進大結界的規則中。」

「咦?既然是大結界的規則,那還需要我簽字做什麼?」

「不,你理解錯了,大結界本身並沒有這種規則——它將由我寫下第一筆,這是博麗巫女擁有這種力量,雖然從沒有人嘗試過。」

「……我隱約明白了,同意彈幕規則的人越多、改寫大結界規則也就越簡單嗎?」

「正是如此,所以我的推廣之路還得繼續。」

「可是……做這種事真的有意義嗎?」

「難道沒有意義嗎?」

「確實這樣可以減少無畏的殺戮,讓戰敗者也能苟延殘喘留下性命,但這卻只是你個人強加在大結界之上的規則吧?一旦你歸於塵土、下一個博麗巫女又是怎麼想的呢?她是否又能擁有像你這樣做到改寫大結界的規則這種離譜力量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也太無謀了吧,這種事不應該長遠計議嗎?」

「與其糾結我死後會是什麼樣,不如趁我還活著、大家一起享受彈幕的樂趣,不是嗎?」

「也是,我何必去替八雲紫操這份閑心……話說,我這邊先偷偷做幾個符卡藏著、應該不算偷跑吧?」

「無妨,在你簽下字的那一刻,規則就已經對你奏效了。」

「好嘞,我姑且就期待一下你的發揮吧——開創先河的博麗巫女大人。」

……

……

博麗的術式推廣的並非一帆風順。

和善且健談的大妖怪總是少數,更多的只能用壓倒性的力量去「說服」。

但總歸,事情仍在按照自己的計劃走著。

只要這樣繼續下去,不久之後就能在大結界中建立起真正的彈幕機制。

每天的「說服」工作都十分消耗力氣,一到夜裡倒頭就睡。

這天晚上,睡夢之中的博麗巫女睜開了眼睛。

她的頭髮與肌膚變得雪白,身上出現了淡淡的黑色斑紋。

……

……

「就是這樣,她打算據此改寫博麗大結界下的規則。」

「……」

「怎麼了八雲紫,為何一語不發?」

「只是有些驚訝,你竟敢佔據靈夢的身體並出現在我的面前?」

「比起這個,博麗巫女的自作主張的彈幕機制引發的騷亂,不應該更加令你苦惱才對嗎?」

「靈夢能憑自己的本事做到這種地步,我的確得說一句小瞧她了,除此之外,我倒是有何苦惱?」

「博麗大結界的規則從來只與博麗巫女相關——但她的做法讓這隻要是博麗巫女都行的執行人,變成了非博麗靈夢莫屬。」

「那又如何?」

「妖怪賢者不應該總是試圖掌握全局嗎?為何能夠容忍博麗靈夢存在於你的掌控之外?」

「長生寂寥,能有個人在棋局之上過過招不也挺有趣嗎?何況,既然是雙贏,放權給小靈夢又有何不可?」

「哀家猜到了你會這麼說,但……她畢竟是人類,即使不會夭折,若百年之後,找不到能夠駕馭彈幕規則的博麗巫女繼任者、又該如何?」

「這不是你一個區區荒神該擔心的事。」

「何不如此,你幫我抹除博麗靈夢的人格……作為交易,我佔據她的身體,以不死之身作為博麗巫女,讓這規則長久的施行下去。」

「原來如此,這才是雙贏。」

「你答應了?」

「我要考慮一下。」

「妖怪賢者,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取捨。」

……

……

持續了許久的不安,在某一刻終於增大到了極限。

一天夜裡,正在睡夢中的小巫女忽然驚醒。

坐起身子,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淚痕。

毫無徵兆地悲痛襲來……沒有任何理由地,靈夢察覺到了,老師可能已經不在世間了。

第二天,沒有從紫那裡問到老師的消息,只是又被寬慰了幾句。

但這次靈夢彷彿放棄了般,不再打算忙碌於彈幕規則的事,而是渾渾噩噩地坐在神社地玄關前,兩眼獃滯地看著鳥居下——

彷彿下一刻,有個熟悉的面孔提著從人里買來的食材,來到神社后的廚房裡大展身手一般。

但都只是錯覺。

不知過了多久。

八雲藍出現了,告訴小巫女、如果心情不好,就去村子里逛逛吧。

心有所感的靈夢換上了便服,在路過村子的寺子屋時,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但……還沒來得及過多地展露出喜悅的表情,那個在寺子屋庭院中徘徊的熟悉的人類身上所散發出的死氣、讓靈夢的心沉入谷底。

……

……

博麗靈夢從來沒有這麼急迫地計劃著每日的行程。

已經沒時間了。

原本的計劃中,每天找個位數的大妖怪與小妖怪商談彈幕規則的事——保持在這個數量內、自己的體力可以從容地應對其攻擊。

但是計劃有變——不知為何,似乎已死的老師的靈魂、被以重塑肉身之法勉強束縛著。

這種做法對靈魂的傷害頗重,倘若放任不管、恐怕不久之後老師就將徹底死去,而那時他虛弱的靈魂恐怕連前往三途川的路途都撐不過了。

「有辦法……還有辦法……」

但是,在那之前,必須讓紫知道、彈幕規則與博麗靈夢對幻想鄉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

為此,不得已改變了策略。

原本計劃中需要一周時間逐個擊破的妖怪山,靈夢只用了一天時間。

這種彷彿挑釁的做法顯然激怒了眾妖,最終不免身浸鮮血。

但幸好,最終自己還是做到了。

大天狗出面阻止了即將失控的場面,並代表天狗一族簽下了遵守彈幕機制的條約書。

那天意外的、遇見了和寺子屋學生們一起來參拜神社的老師。

對已經失去和自己有關記憶的老師來說,以這副狼狽的姿態作為初次見面的形象,著實讓小巫女有些沮喪。

但她很快調整了過來。

妖怪山作為彈幕機制的最後一站,如今已經大功告成。

接下來,只要和老師說明情況……

……

……

「紫,你都做了什麼?!」

沒想到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被自己親手傳授了博麗術式的小女孩,把她手中的御幣指向了自己。

這種情況並非八雲紫生平僅見,但每次總會讓她感慨萬千。

「我只是應他的要求,把他送回了來的地方罷了。」

「我明明……我明明有辦法救老師的!」

「靈夢,冷靜一下,你的頭髮開始變白了。」

「又如何?不就是被那傢伙佔據主動、抹除心智嗎?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所謂?!」

「靈夢,慎言!你的老師還沒有死!」

雙目幾乎失去焦距的博麗巫女瞬間清醒,並立刻將已經試圖從內心中浮現而出的那份意志封印下來。

「靈夢,為了救你的老師,你有拚死的覺悟嗎?」

「當然,我已有必死的覺悟——希望紫能念在我為幻想鄉做的貢獻,不要為難老師。」

「哎,」八雲紫再次嘆息,「明明還是個小孩子,真是難為你了。」

說著,取出一個錦囊。

「我會送你去他所在的世界——想怎麼做,憑你自己的意志決定。」

靈夢看著八雲紫遞來的錦囊,並未伸手接過。

「紫,你想讓我借用那個邪魔的力量?」

「荒神的力量本質上來源於你的老師為你積攢起的信仰——那本就是屬於你的力量。」

「我如果死了,那個邪魔也會一同死去吧?」

「……」

「紫,對不起,」彷彿在做最後的道別般,靈夢撇過腦袋,不敢與八雲紫對視,「現在就……送我去見老師吧。」

……

……

博麗巫女消失在了隙間中。

已經去往了斯威特尼斯的世界。

八雲紫獨自一人站在原地,收回了掌心的錦囊。

「靈夢,泰山府君祭——那是我刻意放在那裡給你看的。」

「術式被我偷偷做了更改,並非是以你的性命為代價,而是那個荒神。」

「她曾不止一次、企圖抹殺你的人格,太過危險、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所以,很抱歉,不得已連你也一起欺騙了。」

「小靈夢,使用泰山府君祭,以那個荒神的人格為代價……」

「迎來你們久違的重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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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鄉的瑣碎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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