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人為什麼要長毛
開機第一天是個明媚的晴天,天上陽光燦爛,林間積雪瑩白,光芒萬丈到讓人幾乎要得雪盲症。
秦永行的意思,是趁著剛開機的新鮮幹勁和難得的自然光線,把需要脫光光的戲先搞定。
殷少岩在充作化妝間的車廂里上妝,因為將要出現在鏡頭裡的遠不止他這張老臉,殷少岩穿著件軍大衣,裡面幾乎真空,活像個變態暴露狂。
前陣子的床上運動陳靖揚進行得節制而和諧,並沒有在他身上造成什麼不太妙的痕迹,但身體上的手術瘢痕卻仍舊需要遮蓋,陳靖揚在一邊抱臂坐著,死盯化妝師小哥在殷少岩胸口塗塗抹抹。
殷少岩一邊忍著癢一邊朝尼桑使眼色。
大神誒,你的眼神收斂一點,太嚇人了啊,塗個疤而已就不要這麼充滿敵意了好嗎?
陳大神理也不理他,兀自用眼神屠戮著化妝師的後背。等到殷少岩身上弄得差不多,開始抹臉的時候陳靖揚才退出化妝車,去和秦導要求清場的問題了。
「清場?清什麼場?又不是在橫店,深山老林的連個圍觀群眾都沒有,有必要?」
「我覺得挺有必要,還有很多人在的。」陳靖揚看著不遠處忙著安置設備的工作人員說。
「得了吧,小涵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妹妹,看一下又怎麼了,再說又不是全果,還留著條小褲衩的。」
陳靖揚理直氣壯:「我怕他緊張。」
秦永行扯了下嘴角:「你也把他想得太沒有專業精神了。」
陳靖揚抿唇不語,覺得有點不高興,不是針對誰,就是心情欠佳。
弟弟不在眼前的時候,他還能很成熟地容許他拍點和女性角色的親密戲什麼的,反正是眼不見為凈。但兩人在一個劇組,心裡那點獨佔欲就蠢蠢欲動起來,雖然還不至於壓過陳大神身為一個演員的節操。
殷少岩畫完妝,頂著一頭如瀑長發,裹著身軍大衣就出來了,光看個腦袋還挺風華絕代的。
「怎麼了?」
雖然在外人看來,陳靖揚周身的氣場並沒有太大變化,還是很高冷的樣子。不過殷少岩一出來就敏銳地發現尼桑不高興,似乎從他剛剛脫了衣服化妝開始他就不高興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陳靖揚不高興殷少岩反而有點……竊喜。無非是因為要拍果戲,會這樣默默生悶氣的陳大神意外地有點……可愛?
殷少岩努力把自己的笑意憋了回去。
秦永行打量了一下殷少岩的妝容,點點頭道:「看來狀態不錯。你哥哥剛剛還說要幫你清場,你自己看需不需要。要是介意的話我就把人都撤掉。」
「啊,不用麻煩了吧,澡堂子游泳池不都這樣嗎?」殷少岩「嘩啦」一下沖著他家尼桑把軍大衣打開,「哈哈」大笑兩聲,神情動作都像極了分分鐘要被逮進派出所的變態。
陳靖揚大皺其眉。
「再說這才剛開機,人都沒來多少呢,沒啥好清的,我又不是女主角。」
秦永行向陳靖揚飛去了一個「你看吧」的眼神,接著拆台,「你哥這不是怕你緊張么。」
殷少岩笑著說,「那就把我哥清走好了,他在旁邊我才最緊張。」
陳靖揚更不高興了,但是既不能扯他臉蛋兒,又不能彈他腦門,只好用眼神放冷氣。
這一幕果戲,需要殷少岩赤身果體地躺進一條未結冰的溪里,溪水從頭到腳流過,想必相當**。
秦永行揮揮手,「給你十五分鐘熱身,咱們爭取一條過,要是拖太久身上凍得發紅髮紫還得重新來過,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哦。」
「遵命秦導!」
這種情況殷少岩怎麼可能沒有心理準備,當下就十分乾脆地拖著尼桑去一邊空地上熱身了。
「男神別放冷氣了,笑一個嘛笑一個嘛。」殷少岩一邊活動四肢關節一邊說。
陳靖揚挑眉,「你很高興?」
「我有什麼好不高興的。也就你老惦記著看我果體,別人才不稀罕呢。」
「真要沒人稀罕秦導也就不會拍了。拍出來總是為了給別人看,展示,表達,以後也總歸是要有觀眾的,」說著眉毛又皺起來了,「想到這點我就不舒服。」
「哎呀,你別這樣嘛。這是我第一次和你合作的電影啊,還是這部電影第一組鏡頭啊,多有意義對不對?高興點嘛。」
殷少岩的撒嬌語氣數連發或許多少有安慰到奔三男人那顆悶騷的心。看著殷少岩那張似乎真的有在為電影開拍而興高采烈的臉,陳靖揚頓了一會兒,還是給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
上回書說到三界靈氣失衡,人間幾乎天傾地覆,現下這一幕戲就是這之後的靈魄出世。
地裂之後原本的滄海變作桑田,青山崩而為幽谷,不合時宜的大雪紛紛揚揚落下,覆蓋住傷痕纍纍的大地。經年之後,積雪漸次消融,在地裂的罅隙中匯聚成琤瑽溪流,溪底有什麼東西在漸漸蘇醒,若有似無的生機應和著日月的節律悄悄地蠢動。
幾千裡外的戰場,覺察到天地氣機的改換,一位白衣修士驀地從入定中睜開雙眼。長年累月膠著的戰勢沒有磨損他的意志分毫,那雙眼中有著坦然與堅定,以及經過血與火砥礪而成就的殺伐果決。
修士自地上起身,破損的法衣無法掩去他如利劍般挺拔的身姿。極目遠眺,視線掠過黢黑的焦土、殘破的刀兵、敵人與友軍的骨殖或殘肢,直直對上初升的金烏。
自戰事起,師長朋輩隕落者眾,時刻都被死亡的陰影籠罩,他已多年不曾笑過,但此時,削薄的唇卻勾起了一個轉瞬即逝的弧度——在那個方向,有著足以改變戰局、乃至改天換日的東西。他尚不知那是什麼,卻已生出勢在必得的心情,只因為冥冥中那東西似乎與自己有所關聯,竟似一種命中注定般的感應。
與此同時,山谷中,溪水下,隨著最後一塊冰層「咔擦」斷裂,逐水而去,下面的「東西」也將他的真面目暴露在了陽光下。
那是一個青年。黑色的長發隨著水流輕緩搖曳、四散,赤-裸的身軀以一種極其放鬆的姿態擱淺在岩石上。□□在水面以上的皮膚瑩潤美好得不似真人,隱沒在水下的部分與天光雲影混淆,因為分辨不清,反而更引遐思。
俄而,如同濡濕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青年從沉睡中睜開了雙眼。
新生帶來的未必是喜悅,對於集造化氣運於一身、生而知之不學而能的靈物來說,更可能的是無措和迷惘。
青年撐起身子,把右手放到自己的眼前,清澈的眼中掠過一絲疑惑。
這是「手」,那是「腳」,「看」到這些的是「眼睛」而不是「識」,視野中還有很礙事的東西一直在那大概是「鼻子」——道理他都懂,但這些東西長在自己身上,怎麼就那麼奇怪呢。
還有這,長長的,在水裡飄來飄去的,乍一看還以為是水草一樣的——毛!
人為什麼要長毛!?而且有的地方長有的地方不長!為什麼!?還長這麼長!為什麼!
青年抓著自己的頭髮,眼神動蕩了很久,渾身上下都在詮釋著對於自己外形的不適應。
良久,他終於用天地給的大智慧把自己的心緒安撫了下來,從溪流里起身,一步步走到了岸上。
赤足陷進雪裡,那觸感很奇妙,青年低下頭看了一眼,視線卻又被別的東西吸引了。
他盯著自己的股間看了半晌,然後——原地蹦了幾下。
似乎覺得有趣,於是又蹦了幾下。
此時一陣冷風吹來,青年打了個噴嚏。
天生靈智告訴他,打噴嚏要麼是受涼,要麼是被人惦記了,所以應該是受涼吧。
青年停止了遛鳥行為,雙手簡潔利落地結了個印,轉瞬間一襲藍衣就上了身。有些嫌惡地摸了摸頭髮,青年還是用法術把它束了起來。
從在溪水裡睜眼到結手印施法,殷少岩都是穿著小褲衩在冰天雪地里演的,一共來了三遍。因為劇本語焉不詳,只說眼神要純凈,要對自己的身體有好奇云云,殷少岩只好自己發揮,發揮的內容又給了導演新的啟發,順帶對眼神還有肢體動作加入了新的要求。最後一次新加入的噴嚏,那絕對是一個真心誠意由內而發貨真價實不摻水的噴嚏。
導演第三遍喊完cut,陳靖揚都要心疼死了,連忙給他披上浴巾,擦乾水后再穿上在電暖氣上烘過的大衣。
殷少岩剛才硬撐得完美無缺,渾似喪失冷熱感知,拍完才發現整個人都僵硬得厲害,牙關咯吱作響,話都說不順溜。
「我的的的的鞋……」殷少岩哆哆嗦嗦地四處找,那邊被陳靖揚搶了穿衣工作的安荇正要拿著鞋過來。
陳大神卻皺起眉頭,直接彎腰把人抱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麼呢……
秋天一到天天掉毛……用滾筒粘也粘不幹凈……
算了就當自己養了單身狗好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