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添麻煩
謝府不大,估摸著是個兩進的宅子,前院栽種了兩顆果樹,一人多高,只有大拇指粗細,風吹一邊倒。
這裡清冷得不像一個官員府邸,倒像是一個破落戶,除了那個老門房外,曹唯就沒有再看到任何下人,坐在客廳中,沒人端茶送水,也沒人進後院稟報,這種招待水準,若是在其他人家裡,曹唯定然是頭也不回地掉頭就走。
小舅子這廝,混的真差…
劉老二站在一旁,有些著急地往後院方向望望,他雖然沒讀過書,但也知道大戶人家是注重禮節禮儀的,後院是女眷住所,外人不可入內,所以他雖然著急,也無法去後院叫人。
曹唯莞爾,站起身來往後院走,劉老二本想跟著,想想又停了下來,人家是大人,又是親戚,不禁女防,自己雖然與謝相公相熟,但也不能不顧忌。
後院不大,青青綠綠一片,不是花草樹木,而是一壟壟青菜果蔬,長勢喜人。
後院三人在勞作,一個年輕男子正挽著袖子在地間拔草,一個年輕婦人慢慢悠悠地舀水澆灌,一個小婢女吃力地提著大木桶跟在婦人身後,抬頭用袖子擦汗,卻蹭了一臉的灰。
她不經意間的抬頭一瞥,鬆開手中的木桶,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隨即一手叉著腰,一手氣呼呼地指著曹唯,道:「你是誰家的登徒子,竟然敢私闖官宅,小心我家大人打你板子!」
「姐夫!」
謝鈺飛抬起頭,驚喜一聲,拉著婦人便往曹唯身前走去。
「姐夫,我還尋思著今天去找你呢,沒想到你竟然找過來了!」謝鈺飛笑道:「堂堂欽差大臣,秦陽侯爵駕臨我這小官府門,日後又能與同僚吹噓一二了……」
「柒月見過姐夫!」年輕婦人福身行禮,抬頭打量曹唯起來。
在床笫之間,謝鈺飛可沒少提過自己這個姐夫,又是侯爵又是錦衣衛的,夏柒月本以為他是個高大威猛的漢子,卻沒想到竟是一個皮膚略黑的青年男子,就像是一個鄰家小哥,有些清瘦,隨意平和。
那個指著曹唯的小婢女似乎是嚇傻了,低著頭跟在婦人身後,臉色通紅一片。
她是從渭南隨著夏小姐一起陪嫁過來的,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從未聽說過自家老爺竟然還有一個姐夫,想想剛才的無禮舉止,她便有些無地自容,這位姐夫老爺不要生氣才好。
曹唯對年輕婦人點頭微笑,這位自稱柒月的年輕婦人應當就是渭南的那位夏家小姐了,當初自己在離開富平縣時謝鈺飛還沒有成親,現在看起來他們結親也有一段時候了。
沒想到自己的丈母娘竟然動作這麼快,不多時日便完成了娉媒娶親婚祝等等一系列程序,效率之高令人驚嘆,若是大明朝的官吏們都有這種辦事效率,何愁大明不能中興!
在這一瞬間,曹唯想了很多,不得不說在宦海里遊盪了這麼些年,某人的政治覺悟提升了很多,初步與朝廷中的政治大佬接軌,並且有超越的可能性,若是讓朱祐樘知道,一定會十分欣慰,就好比養了三十多年的兔崽子終於知道往家裡帶姑娘了一般,做爹娘的不說含笑九泉,起碼也有種豬沒白養的感覺。
曹唯回到客廳,坐在上座,等候片刻后,謝鈺飛夫婦便換好了衣衫出來,坐在下側。
小婢女忙忙碌碌地接過劉老二手裡的魚,掏出一塊碎銀子將他打發走,然後給曹唯上了一杯茶后,就站在夏柒月身後,眼睛亮晶晶地打量著這個姐夫老爺。
「姐夫,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知道給別人添麻煩,說明自己這個小舅子成長了不少,起碼不再是以前那個眼界狹隘的衙內了,看來離開爹娘之後,謝鈺飛也吃了不少苦,否則思想層次上不可能有這麼高的提升。
曹唯倍感欣慰,示意謝鈺飛繼續說下去。
謝鈺飛猶豫片刻,道:「昨日我在府衙當差,典吏馬通來尋我,說是有位大人物路過南通,上面有令差我一起去迎接。
我當時便感覺不大對勁,我只是一個吏目,哪有什麼資格迎接大人物,後來我在船上瞧見了所謂的大人物竟然是姐夫你,我就猜測我可能是被人利用了……南通官場看似平平和和的,但我總感覺哪裡不大對勁……」
曹唯喝了一口茶水,道:「你說的不錯,你確實給我添了不少麻煩,有人利用你將我留在了南通!
嘿嘿,此人就是要告訴我,南通官場是個爛泥潭,我路過南通,能走,你在南通為官,不能走,但我若是想安安心心的走,便要將南通的官場好好清理一遍,麻煩,很麻煩。
這不是陰謀,是陽謀!」
謝鈺飛沉默片刻,問道:「此人是誰?」
「馬敬。」
「難怪……」謝鈺飛神色黯然,喃喃道:「我說馬通跟著馬敬剛來南通不久為何三番五次找我喝酒,原來是看在姐夫你的面子上,也是,我一個九品吏目,誰都能愛搭不理的,憑什麼能讓人高瞧一眼!」
「你也別這麼沮喪,你還年輕,未來大有可期,肯定不只困居在區區的南通府,而且你有一個優勢……」
曹唯誠懇勸慰,站起來走到謝鈺飛身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有一個手段很厲害,官職又很高的姐夫,這是很多人都沒有的,當初我若是也有這麼個姐夫,肯定過得比現在要好……」
謝鈺飛看著唏噓不已的曹唯,怔怔無言,覺得曹唯說得有道理,又覺得哪裡不對。道理是這麼個道理,若不是這麼個姐夫,自己也就是個沒用的衙內,憑自己老爹的那個性情,給自己兒子謀一個官職想都不要想……只不過這些話外人說起來倒也沒什麼,從姐夫自己口裡說出來就顯得很不對勁了。
夏柒月捂嘴偷笑,小婢女更是大翻白眼,心道:姐夫老爺這麼拐著彎誇自己,真是不要臉皮!
「行了,不必多想了!」
曹唯淡淡道:「馬敬用你做餌,引我上鉤,讓我留在了南通,本侯倒是要瞧瞧這南通到底有什麼魑魅魍魎,妖魔鬼怪!
說到底,鈺飛你是本侯的人,本侯讓你做正七品南通漕運督辦,有些人卻給你排擠到了九品吏目,這是在打本侯的臉面,本侯若是不加倍打回去,豈不是失了禮數!」
謝鈺飛精神振奮,當初他來到南通時任的便是漕運督辦,不敢打出曹唯的名號,生怕有人說他狐假虎威,狗仗人勢,故而一直為官低調,卻不知什麼緣故官職一變再變,最後竟然到了吏目的位置,近乎吏而非官,在南通,只要是個官都敢給他臉色看,心裡早就憋著一股氣。
曹唯的話無疑放出一個信號,這口氣,不能忍!對於曹唯的這番話語,謝鈺飛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從自家姐夫在富平的所作所為來看,能咽下這口氣才是真的奇怪了!
夏柒月看著這個用平淡的語氣說著霸氣話語的初識姐夫,忽然想起來謝鈺飛曾經對她說過曹唯的另一個身份:錦衣衛!
持刀怒馬砍頭去,夜半止啼驍騎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