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四章 劉寵造反
在經過大半個時辰的鬧騰之後,整個酸棗大營漸漸沉寂下來。
各個營地中仍舊有些沉悶,但不同於一開始的百無聊賴,此時營中查出董卓細作的事情已經傳開了,還有人說劉正董昭劉政等人在營中遍布眼線,於是不少人用懷疑的目光左右四顧,看誰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劉岱與諸位太守以及閔純等人已經各自回了營,發生這樣的事情,不管是營中士氣也好,還是關乎竹簡上提到的其他蠅營狗苟之事,總需要妥善處理,一時間,各個帥帳周圍反倒是最忙的。
不過董昭在回到營地之後,就被叫到了逢紀面前。
過來的時候,董昭讓一名親衛帶上了一隻早已準備好的枕頭大的木箱,逢紀箕坐在床邊,假裝沒留意,在董昭到了之後,便拿起桌上的案幾笑了起來,「董參軍好本事啊!此番大顯神威,逢某恭賀董參軍查明董卓細作,為我酸棗大營肅清不正之風,為主公贏得人心。」
董昭沒有笑,跪拜下來,叩首道:「下官知罪。」他身後親衛也跟著跪下來。
逢紀一臉錯愕道:「何罪之有?」他揮了揮手,笑道:「參軍快快請起,本次可是逢某叫你操持此事,你做的很好,逢某自愧弗如。有功之臣,卻在逢某面前下跪認罪,若讓旁人知曉,豈非寒了他們的心?」
逢紀此時說話語氣什麼的好,但就是這舉動做出來有些不倫不類,若真有誠意,此時早該過來扶了,如今到底是些場面話董昭想著,說道:「下官連同外人謀划捉拿董卓細作一事,欺上瞞下,知情不報,還仿造諸多將軍私信,假傳軍令,有損主公威信,也辜負軍師信任,實在罪無可赦。」
「哦?原來還有這些利害。嘖,主公知曉,是不好辦吶。你這是窺探列位將軍的營中私密,仿造書信,已然惹怒了他們,主公都不一定招架的住。」逢紀恍然大悟,隨後說道:「董參軍,是什麼讓你孤注一擲,連逢某都不能告知?你可知道,你若告知逢某,逢某興許還能在此事中幫你一把。如今么,想來你一時不會被人找上門來,可往後那些將軍未必不會記仇,主公遠在河內,遠水解不了近渴,屆時,你可就自身難保了。」
「還望軍師救下官。此次下官會如此一意孤行,實則也有難言之隱。諸多緣由與得到的結果都在此處,還望軍師過目。」董昭轉身從親衛手中接過木箱,打開木箱露出一排竹簡,下方似乎還墊了幾塊木牘,挪著腿就要上前,逢紀探頭看了幾眼,急忙下床道:「參軍起來,莫要若此拘禮。」
董昭仍舊挪著膝蓋上前,還眼神示意親衛離去,又望望逢紀與站在一側的逢紀親衛,逢紀瞭然,也讓親衛離開,隨後從木箱里抽出一卷竹簡,坐會床沿好奇地攤開一看,眉頭一皺,「劉正脅迫你?」
這卷竹簡中描述的是這十幾天董昭的大概經歷,開頭就是劉正打算污衊董訪來離間董昭與袁紹的關係,還威脅董昭倘若讓逢紀知曉,劉正那邊就拒不配合,還要誣陷各營士卒讓事情鬧大。
不過,這卷竹簡用了逢紀的字跡,逢紀望望木箱中排列的其他五卷竹簡,還有空隙中露出來的幾塊木牘上用來封住書信內容的名叫檢的蓋板,最外面都標註了讓袁紹親啟的字眼,也都是自己的筆跡,只是封泥還沒有蓋,看這形勢,董昭都是替他寫的。
逢紀回過頭,望著竹簡中寫著的他裝病在床,容忍董昭去做,暗地裡還出謀劃策,幫著董昭一起破獲董卓細作,其內過程詳實,態度中肯,不給人貪功的感覺,也不會讓人覺得虛假,甚至有一些話他的確在前幾天說過,連他都感覺整件事情他好像參與其中了,不由心中一笑,還挺會做事的
「下官所言句句屬實。他還對董某有招攬之意,董某迫於無奈,才瞞著軍師。此事還望軍師待得見了劉公子后,繼續替董某隱瞞。董某感激不盡。」董昭又從木箱中拿出一卷竹簡攤開來,上面赫然寫著那首短歌行,其內標點符號、正楷都有,怎麼看都與謠言中劉正擅長的書法符合。
逢紀看了幾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有些激動道:「這是劉正的筆記?」
「千真萬確。」
「那你看看這個。」逢紀拿出袁紹給他的書信,董昭先前其實就看過,也籌劃著讓逢紀想起信中的一件事從而降低對他的警惕,這時看了幾眼,疑惑道:「軍師這是何意?這封信不是無用了嗎?」
「公仁啊公仁,你一向胸有韜略,如今是怎麼了?」逢紀笑起來,「你看看,主公可是去攻打鹿腸山了。張飛不是就在那裡。你說,倘若」
董昭佯裝恍然大悟,笑道:「軍師英明!下官這便書信一封,讓軍師為主公分憂。」
「稍後去吧。你先拿個墊子,你我好好說說。」逢紀笑了笑,見董昭有些拘謹,「哦」了一聲,笑道:「不對,你我去那邊談。」隨後笑著拉著董昭走到案幾邊跪坐下,又拿過幾卷先前那個大木箱中的竹簡,「營中的事情,我大體都看過了。那些人啊不省心,你能查出大半,做得很好。有了此事,他日主公也能當成把柄握在手中,以免有人小人行跡。只不過,為何沒有其他營的?」
「未免諸位將軍猜忌我等,我都記在腦子裡」
「好!仔細說說。可有幾件需要我等替主公分憂的」
略顯寬闊的營帳、搖曳的帷幄、雕刻精緻的屏風、水氣裊裊的冰鑒人在帷幄中輕聲細語,偶爾有大笑聲發出來,許久之後,董昭出了營帳,望著黃昏晚霞長吐一口氣。
此前定下瞞著逢紀與劉正一同合作,他就想過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在逢紀面前該怎麼做。
他畢竟是袁紹的人,不可能說真的因為一些默契與好奇心就改變立場,再加上他如今主要聽命逢紀,逢紀那人的脾氣他多少了解,對他看似器重,實則也有些忌憚,若他稍有差池,就可能會被逢紀在袁紹面前告上一狀,如今背著逢紀做事,還是和劉正、劉政等人一同,這已經有些叛經離道了,逢紀怎麼都不會放過他。
如今將苦衷說出來,把責任都推給劉正,再把大概的功勞都交給逢紀去領,又通過劉正的筆記讓逢紀自以為獻了條妙計,此後再送上一些太守刺史的內幕這一步步的謀划,事實上未必會讓逢紀不再忌憚他,但至少可以表明他對劉正的態度,對逢紀的態度,對袁紹的態度。
有這些事情,想來逢紀也會覺得他識時務。另外,逢紀可是一直有與郭圖、許攸爭寵的想法,以他的能力,至少可以在逢紀身邊再安然待一段時日了。
只是這件事情終究有些獨斷,也不知道袁紹會怎麼想
他望望大營的一側,那是冀州大營的方向,想了片刻,有些羨慕地苦笑一聲,什麼時候能夠熬出頭,如同閔伯典那般獨當一面哦,想來他也要卸任瞭然則能獨當一面幾回,也不錯啊
如此想著,他一邊走,一邊朝跟著的親衛道:「你去招呼閔別駕、劉別駕一聲,便說董某設宴,今晚請他二人一聚。」
他說完走向關押董卓細作的區域,眼角余光中,有快馬進了營地,朝著逢紀營帳飛馳而去,看那騎手肆無忌憚的姿態,倒像是有緊急軍情,也不知道是何事
與此同時,閔純所在的營帳內,閔純、劉政與趙浮幾人正在聚會。閔純、劉政之前在董昭的號召下相互策應,因為需要打點手下調查跟進,事務繁忙,也不曾有過太過親密的聯繫,今日破獲董卓細作一事塵埃落定,那些擔憂顧慮此時都已經化作青煙散去,眾人也卸下了重負,此時已經暴露了關係,閔純與劉政自然也不怕旁人說閑話,光明正大地小聚一番。
兩人此次參與調查一事派出的都是心腹得力之人,雖然人數不少,但想要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完成這麼大的工作量,還要避免泄密,又要甄別、匯總,乃至刨根問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時各自交流一番其中的兇險,差點暴露給董卓細作之類的云云,沒多久,閔純像是不禁意地說道:「閔某也沒想到,劉別駕如此痛恨劉公子,也會於這等事上出力,委實是顧全大局。那日閔某初聽董參軍說起時,差點沒驚得咬掉舌頭。」
劉政放下酒碗,一臉興緻缺缺的模樣,「董卓事大,劉正事劉某自然不能因小失大。如今董卓細作被連根拔起,劉正亦然有功。劉某還是那句話,在這營中,為了討伐董卓,劉某會忍。此事不提也罷,閔別駕,劉某倒是有一事想請你幫著參詳一下。」
「劉別駕但說無妨。」
「如今董卓細作已然明了,劉某以為,有三百餘細作的人頭,我等士氣必漲,此次前去討伐董卓,也未嘗不可一試。你我不如聯名請示盟主,讓他出兵如何?」劉政乾笑一聲,「我等窺伺各營秘辛,那木箱之中雖說並未有諸位太守的劣跡,但我等循著蛛絲馬跡,尚且能追溯到幾件他們心腹大將的醜事,他們未必不會猜忌。我等若是再不作為,留在此處,可非良策。」
「劉別駕所言正合閔某心意。閔某正要書信主公,讓他進言一番,以外力令得諸位太守不至於留意我等不過,此事成與不成閔某也不知道。呵,實不相瞞,再過兩日,新的冀州別駕快要來了。」閔純苦澀一笑。
劉政一愣,眉頭頓時一皺,「臨陣換將,不好吧」
「不,其人才能勝閔某百倍。話說回來,閔某以往不過是管些糧草,軍謀之事,還得趙、程二位從事出力。這新任別駕,于軍謀一道也頗有心得,有張良之風。有此人在此,想來他日劉別駕也會喜歡。」
「哦?劉某還以為閔別駕會對新任呵呵,近來軍中謠言,劉某也有所耳聞啊。」
「流言止於智者。」閔純深笑道:「或許,連一舉一動也未必能夠深信。」
「也是,這董卓細作一事鬧得營中實則也有些草木皆兵,人心惶惶。」劉政知道閔純意有所指,假裝會錯意地點點頭,又倒了杯酒,「那就恭祝閔別駕另有高就。」趙浮、程奐也急忙給閔純敬酒,眾人又喝了一陣,門外突然有親衛引著一名士卒前來。
閔純望著那名董昭親衛,正要笑著開口,外面突然有士卒大步跑進來,「報!閔別駕,豫州刺史孔伷來報,陳王造反,攻陷陽翟!請求大軍支援!」
閔純臉色一僵,急忙斂容望向劉政,劉政也斂容站起,「事不宜遲,我等快去見逢軍師。」
「劉別駕且慢。」閔純急忙打發那名董昭親衛前去門外,隨後走向劉政,輕聲道:「閔某以為,此時我等還得先行調集部曲,再去詢問此事緣由。先前我等多有逾禮,如今還得擺出誠意來,待得安排好部曲后,再去軍師營外等候召見,以免大禍臨頭。」
他們雖是一州別駕,終究不是諸多同盟軍盟友,位低一等,以往雖然也一直參與各種事務的謀划之中,但實際上還是需要待得逢紀劉岱等人許可之後才能進去旁聽,偶爾還得等在門外,等逢紀劉岱等人商議好后才能進門,這次打探各營,還不知道逢紀劉岱等人會怎麼看待他們,興許便會有麻煩,劉政聞言頷首贊同,「也好。那劉某這便回去打點營中。」
待得劉政離去,閔純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皺眉道:「陳王可不像是這種不識時務的人」
趙浮遲疑道:「閔別駕,會不會和劉公子有關?此次孔豫州煽動謠言對劉公子多有詆毀,還污衊陳王與董卓同流合污,陳王不是一直揚言劉公子是他的人嗎?興許便」
「我看不盡然劉正此人,行事雖狂傲,但做的卻都是實事。陳王造反,怎麼也不該和他染上關係」閔純說完,就見程奐目光詭異地看著他,領會過來,訕然一笑道:「昔日是閔某聽信謠言劉公子嗯,還是頗為剛正的。咳,程從事聽令!」
程奐嘴角一抽,立刻抱拳道:「末將聽令!」
也在這時,劉政匯合等在門外的太史慈就急急忙忙地上馬往營地疾走,太史慈左右望望,趕上去小聲道:「叔父,這事疑點諸多啊。劉幽州先前書信給陳王,再有同盟軍在此,陳留與陳國相鄰,陳王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明目張胆造反。」
劉政也掃視左右,牽著韁繩減緩速度,點頭小聲道:「此事說不定就跟德然有關。」
太史慈一怔,「嗯?」
劉政笑道:「這廝被誣陷,哪裡可能不多做幾手準備。我看陳王也不是謀反,便是孔伷這廝妖言惑眾,德然與陳王聯合,覺得此人不堪大用,想取而代之,以便於從豫州進發討董一事可以順利進行,也能讓陳王給在此遭到誣陷的德然分憂,應當是讓德然自證清白,爭取到前去討伐陳王這等事務」
太史慈似有所悟地點點頭,卻也一臉古怪,「劉公子當真敢如此?」
「便是猜想,不過,主公先前還要我等以公孫范為首調查袁紹是否包藏禍心,如今可是都讓德然憑藉董卓細作一事為由給做完了呵,董公仁自以為可以利用我等,卻也讓我等在他謀士身邊問了個究竟你說陳王造反,有沒有德然插手的可能?德然可不像是個只看到眼前的傢伙。」
太史慈想了想,有些茫然,「某家不知怎麼判定劉公子,但如此也太胡鬧了一些。」
「無妨。反正他遲早要走,管他鬧不鬧,又是不是他,我等做好自己的事,先保命才重要。對了,你小心點,我看張曼成對你很感興趣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你擄走了」
「呃,某家知道,對了,叔父,孫先生他們李成兄也在接觸,尾太守的長公子似乎已經被張曼成說項了。」
「你說什麼!」劉政一瞪眼,馬鞭一揚,拍馬就走,「娘的!那幫強盜,我在青州兜兜轉轉叫到幾名好友幫忙多不容易,他們倒好,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做這等撅牆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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