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親人不存在的
秦昊這一刀劈下,整個人的力氣也是瞬間用盡,當即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呼著氣,眼前破爛的少女身軀提醒著他,自己已不復之前的孱弱少年了。
「你別怪我,若不殺了你,我的父母以及依依,都可能會被就此牽連。」秦昊良久之後起身,看著仍不瞑目的少女,道了聲抱歉。
姬九眯著眼睛,笑意不減,「你就不怕這少女的父親真是落霞宗長老?」
他可不會告訴秦昊,他傳下的這兩門武技都是源自魔道傳承,能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使用者的心境,有時就算殺了父母也屬正常。
剛剛若是秦昊多確認一下,或許他就不會下殺手了,不過,真當姬九傳給他的所謂「生生造化訣」是那麼好修鍊的?這本就是速成功法,弊端諸多,都是那些大勢力培養死士才會用的。
秦昊點了點頭,解釋道:「我怕,但只有十分之一的概率,相比於另外的可能,我寧願選擇殺了她。」
戒指內,姬九雙手交疊放在腦後,像躺在沙發上一樣靠於牆上,臉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他也不會告訴秦昊,剛剛他所言的九假一真都是亂說的,少女所說,基本全是事實。
若是按照正確的劇情走,少女將來絕對是要成為秦昊後宮之一的,現在,他算不算殺了自己老婆?明明為他安排了個白富美,是他自己不珍惜,怪我咯?
秦昊恢復了點力氣,便去樹叢里一番尋找,發現了少女脫下的衣物,除了一些貼身小件以及銀票之外,他還發現了一個玉牌,像用石子雕刻而成,光滑猶如樹脂,一面刻有落霞宗三字,另一面有個白字。
他心裡當下疙瘩一聲,姬九見此,便給他解釋道:「這是護身玉牌,使用者在受到攻擊時,會產生護盾。就這枚玉牌的質地程度而言,縱是一般的歸一期武者也不能將其打破。」
他說話時,眼裡帶著戲謔笑意。
秦昊聞言身子一僵,渾身冰冷,手中玉牌當即落在地上,半晌后他才回過神來,眼裡幾分茫然無措,乾澀問道:「前輩的意思是,這是落霞宗為弟子所煉製的物品?」他運氣真如此之差,十分之一的概率也能碰上?
姬九答覆道:「看來是沒錯了,不過這護身玉牌的煉製過程極為複雜,恐怕不是一般弟子所能擁有的。」
秦昊臉色頓時慘白,遙望自家方向,然後咬著牙,發足了力狂奔,可眼前大山連綿一片,起伏不絕,周圍全是參天古樹,灌木草叢。他趕回去又需要多久?來時一月,如今回去恐怕至少也要十多天。
姬九唇角掀起,嗤笑,你跑回去,黃花菜恐怕都涼了。
……
……
在一座孤峭的山上,一間簡易的茅草屋中,一位面色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在作畫,毛筆浸染濃墨,在鋪展開的巨大宣紙上落下,忽然,他眼角一跳,毛筆自手中掉下。
「落菲……」他身子一顫,似是感應到了什麼,遠望天際,面色突然蒼白。
下一瞬間,一股暴戾的氣息將茅草屋沖毀,中年男子飛天而起,冰冷殺氣直接讓周圍空氣溫度急劇下降,冰霜無端生出,宛如寒冬臘月。
眾多的黑衣人自山上各處趕來,感受到那股冰冷壓抑宛如黑暗一般的殺氣,皆跪倒在地上,惶恐不安,不敢抬頭看上一眼。
「取回溯鏡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敢殺我女兒!」森冷話語,猶如自九幽傳來,緩緩在山上瀰漫。
話音剛落,一面半人多高的鏡子很快便被眾人抬了過來,中年男子落下,自眉心取出一滴鮮血落於鏡面,旋即一指點出,模糊不清的鏡面上似是突然間風雲變幻。
接著,鏡中出現畫面,不知名的森林裡,一個渾身赤條條的少女站在一方青石上,一個黑色勁裝少年持刀劈下,少女瞬間從中斷為兩半,切面平整。
「啊……落菲……」中年男子見此一幕,頭髮倒立,目呲欲裂,聲音肝腸寸斷,「給我查,查出此人是誰,誅他全族,一個都別放過,全給我削成**,以祭洛菲在天之靈。」
「是。」見自家小姐死狀如此凄慘,眾人神色無不戚然,當即領命下山前去搜查,一時間,整座山峰籠罩在一片沉肅殺氣當中。
落霞宗其餘各峰得到消息,也是震怒,同樣派出弟子下山前去探查,很快,鏡中少年的身份便被確認,南山鎮秦家三少爺。
另一峰上,剛在一男子被窩裡睡醒便得到消息的謝嫣然一愣,隨即嬌俏的臉上全是不可置信,秦昊,他怎麼可能?怎麼敢?
落霞宗掌上明珠般的白洛菲小姐,竟被他一刀殺了?秦昊是什麼樣的人,身為青梅竹馬的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命不凡又軟弱膽小,他怎麼可能有如此膽量,有如此實力?
那什麼可笑的三年之約,如今看來也將成為一頁廢紙。
謝嫣然想不通,不過有一點她算明白了,南山鎮的秦家,這一次是徹徹底底地完了。不論謝秦兩家是如何的不對付,但現在她多少還是有幾分兔死狐悲的淡淡哀傷。
落霞宗比之秦家,就好像巨象比之螞蟻,兩者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任何一位長老的勢力都足以輕而易舉將其碾壓,更別論是宗門三大巨頭的白楓天長老。
……
……
夜色濃重,月光清寒。
秦昊面色慘白,披頭散髮,在林中極速狂奔,兩邊的灌木以及樹枝刮在臉上,生生作疼,清秀臉蛋上甚至劃出了道道傷痕,極為狼狽。
這是他殺死白洛菲后的第三天。
他不敢往深處去想,秦家這時已發生了什麼,他的父母,以及那個不離不棄一直陪他的少女,如今是否還在?秦昊的心彷彿正被烈火煎熬,每時每刻都在發疼。
悔恨以及自責的情緒在心中蔓延,像野草一樣瘋長,都怪他,若是當初沒有殺害那個少女,父母他們都不會有事的。
姬九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嘴角噙著淡淡笑意,「你無需自責,就算你不殺她,這結局也是一樣的。作為大宗門弟子,你辱了她清白,殺了她寵物,當時甚至還有殺她的念頭,你以為都這樣了還能全身而退么?醒醒吧少年,這不可能的,弱者在這個世界是沒有人權的。」
「啊……」秦昊抓住自己的頭髮,用力撕扯,眼睛通紅,「我恨啊,我恨自己沒有保護他們的實力,我恨這不公的世道。」
姬九依然在蠱惑他,「所以努力變強吧少年,強大到所有人都在你腳下顫抖。」
他扯了扯嘴角,覺得這說法太中二了。但是秦昊如果不變強的話,他重塑身軀的那些材料又怎麼想辦法讓人去找?
秦昊使勁地點了點頭,牙齒緊咬,狀若瘋狗,他的仇人以前只有一個謝嫣然,現如今已多了個落霞宗。
姬九滿意道:「不過你現在就這樣闖回家的話,怕也只能被敵人抓住殺死。」
秦昊聽了這話就知道姬九有辦法,趕緊問道:「前輩可有辦法?求您幫我。」
「我現在就傳你一門易容換骨之術,一般的入靈境強者也無法探知到你的真容。」
「多謝前輩。」
七天過後。
南山鎮外,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背負著幾張妖獸皮毛從道路上走了過來,大漢風塵僕僕,神色有幾分疲憊,鎮外有許多武者正攔路盤查進入鎮內的人。
「站住,你是何人?怎麼面生得很。」一個武者攔住了他。
大漢連忙道:「大爺,我是山中的獵戶,經常來南山鎮換鹽的,您可能沒見過我。」
此人張開了一張畫像,左右對比了一下,擺手道:「不是你,滾吧。」
大漢急忙彎腰諂媚道:「是是是,我趕緊滾。」
畫像上是一個十五六歲大的少年,面容清秀稚嫩,當然不可能是他。
大漢進了鎮內,先去把妖獸皮毛換了銀兩,才晃悠悠地走進一家酒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來添置酒水,大漢看似隨意問道:「怎麼今日南山鎮戒備如此森嚴,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小二擦乾淨桌子,見大漢有些好奇的模樣,便隨口答道:「這位爺,您恐怕是剛來南山鎮吧,自從前些日子秦家得罪了一位大人物,被滿門誅盡后,南山鎮就這樣了,每日每夜都有人在盤查。」
大漢放在桌下的手指不自覺捏緊,但聲音平靜地問道:「哦?那秦家怎麼得罪人了?」
「據說是因為秦家的廢材三少爺,殺了那位大人物的女兒……現在滿鎮都在找他呢,連冒險者那裡也有一大筆懸賞。嘖嘖嘖,也不知道那位秦家三少爺是怎麼想的,竟為家族招來如此禍患……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個全鎮聞名的廢材,怎麼能殺人呢?」
大漢聞言,身體似乎微微顫抖了下,但隨之便恢復如常,小二去為他端來飯菜,他動了幾口,似覺無味,便結了賬離開。
街道上人流如織,商販行人往來,極為熱鬧,但此刻大漢心中只有一片冰涼。
他沿著大道緩緩行走,繞過幾個街角,才看到一片燒成灰燼的廢墟,佔地不算很大,周圍有人在密切盯著。
路人也只敢好奇望上幾眼,大漢看著這一切,身體的顫抖卻越來越嚴重,因為他在廢墟中央看到了幾顆擺好的頭顱,他死咬住牙,拳頭握緊,指甲甚至嵌入肉里,掌心一片鮮紅。
滴答
幾滴鮮血砸在地上,如同砸進心裡。
大漢唇間流出鮮血,深深地看了一眼這片廢墟,然後扭頭轉身,消失在了茫茫人群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