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微雨燕雙飛（3）

三人要了兩間上房，蕭妍是女兒家，與亓嬌又一見如幫，十分親熱，自然是兩人一間，蕭華自己一間。

看時辰尚早，三人看過房間之後便下到廳內就餐。

蕭妍萬事好奇，只點那些稀罕的菜名來，點了半盞茶的功夫方點罷，然後笑嘻嘻道：「可要好好吃一頓。」

亓嬌看了她點的菜，心裡只覺得好笑，悄悄叫過夥計，耳語了兩句，那夥計臉上一紅，拿了菜單子急急出去。

蕭妍不解的問：「姐姐你和他說了什麼？他跑那麼快？」

蕭華一邊為她們兩人斟酒，一邊笑道：「你沒來過洛陽，所以都是看好玩的名字來點，亓嬌姑娘在中原久處，自然知道人文風物，若不是她，只怕等一下咱們吃到肚裡的就全是水了。」

「咦？為什麼會全是水？」小姑娘茫然不解。

亓嬌喜她天真浪漫，於是一邊看夥計上菜，一邊一一向她詳解她剛剛點的洛陽水席。

蕭妍聽得只皺起了眉頭：「全是湯湯水水？不吃了！」

那上菜的夥計一愣，手僵在原地。

亓嬌笑道：「也沒有你哥哥說的那麼不好。只是你們生於漠北，大約吃不習慣罷了。你看這牡丹燕菜，可是前朝則天女皇親自褒獎過的。」

這樣說著，夾了一筷於蕭妍。

蕭妍看那碧玉湯盤中浮著的那朵雪白的牡丹花，亓嬌這一筷下去，並未傷其根本，只見花朵在水中搖動，十分可人。

於是便老實的進了這一筷，只覺得入口酸辣香郁、爽滑適口，別有一番味道，不由大喜，連下數筷，看得上菜的夥計也喜上眉梢。

之前亓嬌把他叫到一旁，吩咐他將這位小公子點的諸多湯水減半，另上別的菜來，他還無所謂，但聽到人評論水席不值一吃，便心下不忿，現在見這小公子吃得開心不已，自己臉上的不悅也跟著散去。

蕭妍吃了幾口，道：「這是什麼做的？哥，咱們回家也做。」

蕭華眨著眼：「這個恐怕不好做吧。」他是說實話，他行走江湖，身份貴重，相結交他的人也就多，少不了一些虛與委蛇，只是沒人請他吃過洛陽水席。

那夥計笑道：「公子你不知道，這菜也簡單，只是公子想在家做出咱們洛陽的味道只怕不太易。」

蕭妍大喜，連連扯住哥哥，看向夥計：「說說看！說說看！」

那夥計笑道：「真的是簡單，只需家裡有備大蘿蔔，綠豆粉便可。」

蕭妍獃獃：「蘿蔔？綠豆？」

她看向碗中那細細銀絲，果然見上面沾著些許綠色：「這是蘿蔔絲？」

夥計點頭：「正是蘿蔔絲拌了綠豆粉，上鍋蒸熟即可。至於旁的，公子家有別的什麼盡可以加入，再調了味道便是這燕菜了。這可是咱們洛陽水席的頭道菜，想當年女皇武則天親為其命名，可是榮耀萬分啊！」

蕭妍聽得直點頭：「好，好，好！哥哥，咱們回家就叫廚娘來做看看！」

蕭華由得她胡鬧，笑而不語。

一頓飯用畢，已近酉時三刻。三人酒足飯飽，蕭妍就央著哥哥帶自己去夜遊洛河。

亓嬌淺笑道：「如此也好，我去辦我的事情，你們二位就在這遊覽一番，免得妍兒覺得無趣。」

於是三人別過。

且不說這三人在客來居有說有笑的一餐飯，轉回頭來萬斯同聽了下人的回報，心裡暗暗盤算。

他生性雖風流，卻並不十分好女色，因此才會有醉仙樓上那一幕。

遠遠見了蕭妍已經覺得可愛玲瓏，聽到下人回報更覺得此子嬌憨惹人喜歡。心下捉摸要如何將這位小公子哄上手。

聽到從人回報說聽他們說話的語氣和口音均不似南方人，倒像是漠北來客，苦苦思忖了半晌，靈機一動，吩咐下去備了諸盆芍藥來。

若論理，過了八月十五，不管是牡丹還是芍藥早就應該開盡了，但這萬家富甲一方，自有自家的妙處，此刻已經是仲秋，他家後園溫室里卻是爭奇鬥豔，花香襲人。

萬斯同仔細的端詳自己的這幾盆芍藥花，把手中描金摺扇一揮：「備馬車，到洛河堤上！」

一眾家人便急急駕了車，載上花盆趕去洛河。

蕭華兄妹兩人送另了亓嬌，蕭華經不起妹妹左右磨蹭，到底攜了她出來賞洛陽的夜景。

蕭妍記得亓嬌在路上說的那些名勝古迹，一路走來一路指指點點，到了龍門橋邊更是邁不動她的小短腿。

中秋才過，乍寒還暖，洛河堤上都是些納涼采景，吟詩作畫的風雅人，兄妹兩個混跡其中到也自得其樂。

在堤上走了不多遠，就看到一大群人圍攏在一起，有驚嘆讚美聲不絕於耳。

蕭妍年紀小，正是好奇心極旺盛的時候。蕭華一個錯眼的工夫，她便也擠到了人群之中。

那幾本芍藥本就開得絢麗，此刻給橋上的燈光一打，更是鮮嫩明媚，惹人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