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世事無情血殺伐，公子傾塵靖天下（二）
楓江上，水聲潺潺，日光流動。夢傾塵背負著自己的左手，靜靜地站立在觀潮閣的窗戶前，望著遠方晴空萬里，心緒就像一潭死水，波瀾不驚。
軒轅灝看著他的背影，目光顫抖了幾下，張了張嘴巴，好像想要說些什麼。
「世子，可能我的話有些嚴重，但是這確實是你深深的弊病。」夢傾塵頭也不回的說著。
軒轅灝站起身來，對著夢傾塵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誠摯的說道「夢公子，軒轅灝領教了，多謝你點破我的弊端！」
軒轅灝並不責怪夢傾塵犀利的言辭，反而有些感慨。想必自己的這些毛病，徐默吟也知道，只不過礙於兄弟之情而不曾點破。
軒轅灝此時真的有些後悔，他明知道徐默吟重情重義，還將一切都交給他，正是這種壓力才導致徐默吟會不顧一切的為軒轅灝鋪路。
換句話說，徐默吟會死在流沙谷，軒轅灝是其中最大的因素！
不得不佩服夢傾塵啊，幾句話就將軒轅灝心裡最深的痛揭開，讓他自責不已！
「世子想讓我作為你帳下幕僚，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世子有這個資本嗎？」夢傾塵輕輕的笑了兩聲，轉過身來看著還在躬身的軒轅灝。
軒轅灝站直了身子，臉上無比正色，耿直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夢傾塵的笑臉，沉聲說道「不瞞公子，軒轅灝的勢力雖然不及戰王，賢王，但是我並不認為我會比其他人差。」
這是他的傲骨，也是軒轅灝的資本。這些年南征北戰，黃金城的聲望也越來越大，到現在能夠稱霸一方，是他們多年的努力。
「哈……」夢傾塵似乎非常不屑軒轅灝所說的，轉過身去看著海面，平靜的說道「在你還沒有足以匹敵天下的時候，千萬不要這樣招搖。正是你的招搖，才會導致天岳殿的事情發生。」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句話上次我已經和世子說過了。」夢傾塵說完，走到軒轅灝的面前，臉上微微有些失望「世子，我原以為徐默吟的死可能會讓你成長，現在看來，徐默吟的犧牲也只是換來了一個流沙谷。」
夢傾塵的話讓軒轅灝無地自容，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夢傾塵用言語刺激了。但是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夢傾塵的每一句話都想一把刀，每次都能扎到他的弱點。
在他面前，軒轅灝感覺自己就是個小孩子，沒有一點兒的心機可言。
「夢公子，軒轅灝真的是誠心想請你為我出謀劃策的！」軒轅灝失聲的說著，夢傾塵的為難已經讓他無法接受了。
雖然軒轅灝知道這可能也是夢傾塵的考驗，但是每次聽到徐默吟的死，他就好像墜入了萬丈深淵，永遠也走不出去。
夢傾塵看著他，沒有說話，走到茶桌面前倒了一杯茶，悠哉悠哉的喝著。
「偌大天下，能者雖多，但是只有公子才能助我一臂之力，所以軒轅灝才會三請公子出山，希望你我能夠攜手為這片天下謀得一份太平！」軒轅灝威武的身軀已經開始微微的顫抖，眼睛里也開始慢慢的凝聚出淚水。
「天下能者何其多，又何必我來憂心勞力？」夢傾塵並不為軒轅灝說的而心動，笑著問道。
軒轅灝向前邁出一步，雄沉的聲音好似怒雷滾滾，讓人不禁心神激蕩「因為他們不配！」
「哦？」夢傾塵笑了，放下手裡的茶杯。看著軒轅灝似乎在等待著他下面的話。
軒轅灝見夢傾塵神色有些異常，心裡微微的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當今世上有才能的人不過是為了求一個功名，這種帶著利益的合作，是我軒轅灝所不恥的！」
這是他的真心話，也是他的底線，他帳下的兄弟，都是和利益無關的，只是為了情，為了黃金城的安定！
「世子怎知，我沒有自己的目的呢？」夢傾塵好像來了興趣，笑吟吟的看著軒轅灝，伸手請他坐下，兩個人再一次開始品茶談論。
見到夢傾塵態度微微有些改變，軒轅灝終於笑了，端起茶壺給夢傾塵倒了一杯，然後說道「公子的目的有沒有，我不在乎，只要公子能幫我給天下營造一個太平盛世就可以。昔日武皇平亂世，戰八方，開創無與倫比的盛世，軒轅灝不才，別人能做到的，我也能！」
軒轅灝終於將自己的野心表露了出來，他還是頭一次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對天下的渴望。這也表明，軒轅灝對夢傾塵是勢在必得！
觀潮閣的密室里，君無言和梁夢辰對視一眼，各自露出一抹笑容。軒轅灝的野心，他們兩個早就看出來了，只不過不能點破。在這兩個人的慧眼中，軒轅灝隱藏的再深也是無濟於事。
不過兩個人也都明白，軒轅灝想要并吞天下，他們遲早都會有一戰的！
密室之外，夢傾塵的目光定格在軒轅灝身上，他沒有說話，但是軒轅灝的話卻讓他非常滿意的。
「夢公子，我可以無條件的相信默吟，更能相信你。只要你願意，日後這天下，你我可以共享！」軒轅灝把茶杯遞到夢傾塵的面前，微笑道「軒轅灝誠心誠意，還望公子諒解！」
夢傾塵收回自己的目光，瞟了軒轅灝一眼，把茶杯端起來輕輕的吹了幾口，但是他沒有喝。
「世子，封官許願對我而言無關痛癢，你可以收起你的好心了！」夢傾塵的語氣之中帶著略微的不滿，讓軒轅灝心頭一凜。
他只顧著說出自己的豪情壯志，卻忘記了夢傾塵的心思。天下對他來說，只是個羈絆而已，軒轅灝這樣說，反倒是有些貶低夢傾塵了。
軒轅灝察覺到夢傾塵的不悅，立刻挽回說道「夢公子，軒轅灝一時口不擇言，還請公子恕罪。」軒轅灝說著，站起來又對夢傾塵鞠了一躬。
夢傾塵擺了擺手，站起來打開觀潮閣的門，讓陽光照射到兩個人的身上，有時間軒轅灝感覺塵埃盡散，天朗氣清，心中那種壓抑頓時消散於無形。
「軒轅世子，夢傾塵不過是一個山野閑散之人，卻不曾想到能讓世子三次相請，我真是受寵若驚。」夢傾塵自顧自的說著，似乎沒有注意身後軒轅灝的神色。
「這天下太亂了，我不喜歡，所以……」夢傾塵沒有再說下去，轉過身來看著軒轅灝，深深的一拜，恭敬的說道「夢傾塵願意助世子平盪天下，再創輝煌盛世！」
夢傾塵說完，清瘦的身影緩緩的半跪在軒轅灝的面前。
軒轅灝大驚失色，立刻身手將夢傾塵扶住，沒有讓他跪下去。對於夢傾塵這樣的人，軒轅灝怎麼敢讓他下跪。能得到夢傾塵的輔佐，他絕對是三生有幸了，這種大禮他怎麼能受得起呢？
軒轅灝扶住夢傾塵，心裡激動萬分，笑著說道「公子不用這樣，能得到公子相助，我何其欣慰啊！」
夢傾塵點了點頭，直起身子，有些歉疚的說道「今日諸多為難，還望世子不要在意。」
軒轅灝微微一笑，這個結果已經讓他喜出望外了，他怎麼還會計較夢傾塵的刁難呢？
只是他想不到，夢傾塵會這麼輕易的就答應他的請求，這倒是讓他非常意外。不過不管如何，只要夢傾塵能夠出山幫他，他就心滿意足了。
只要夢傾塵能夠輔佐他，憑著他手下的實力足以在亂世之中開創出一片新的天地。或許，他真的能成為第二個像武皇那樣一統天下的人！
三個時辰的交談終於沒有白費，軒轅灝走出觀潮閣感覺自己的心裡無比輕鬆，那一抹毫不掩飾的喜色掛在嘴角上，活像一個得到糖吃的孩子。
師夢煙看見他的神情，知道了事情的結果，忐忑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兩個人在一位侍女的帶領下前往聽濤閣休息，就在軒轅灝兩個人離開之後，紅霜輕輕的推開觀潮閣的大門，看見站在那裡望著清漪閣的夢傾塵，那一雙美眸里閃爍出幾滴淚花。
「霜姐，你有事嗎？」夢傾塵轉過頭來，沖她眨了眨眼睛，平靜的問道。
紅霜服侍他已經有三年了，夢傾塵是何等人物，他怎麼能不知道紅霜對他的心意呢？但是夢傾塵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裝下慕容倩雪一個人，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的身影。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夢傾塵不願意看見紅霜為他而傷心落淚，畢竟，他將要踏上一條遍布屍骸的道路。
「公子，你...你要離開海閣了嗎？」紅霜壯著膽子，開口問道。
「嗯...」夢傾塵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能帶上我嗎？」紅霜帶著疑惑和淚水，整個眼睛里全都是夢傾塵清俊的身影。
這些年她為了夢傾塵神魂顛倒，能陪在他的身邊對於紅霜來說已經是巨大的奢望了。她真的不想夢傾塵拋棄她一個人離開，不管他在哪，不管有多危險，紅霜都要跟在他身邊，照顧他，看著他。
夢傾塵看著梨花帶雨的紅霜心裡微微的嘆息著。這世界上什麼債都好還，只有情債最難償還。紅霜對他是一片真心真情，而他卻絲毫都不能給她。
這對這個痴情的女孩來說，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啊！
見夢傾塵沒有說話，紅霜站在原地猶豫了好長一段時間，看著他俊朗的臉龐，低聲說道「我想陪著公子，不管有多危險！」
這是她的堅持，她其實很清楚的明白夢傾塵這樣的男人不是他能配得上的。但是情到深處難以自拔，紅霜早就深深的陷在了這片愛情沼澤里，怎麼甘心呢！
夢傾塵看著她，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她，讓紅霜的一顆心不斷的懸著，生怕夢傾塵不會同意。
「準備一下吧，我們明天就要離開了...」夢傾塵大袖一揮，隨即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那睿智的目光，平靜澄澈望著遠處的清漪閣，再也沒有離開過。
清漪閣中，慕容倩雪精美的眼角緩緩的流下兩行熱淚，這一天還是來了，本來心裡已經做好了離別的準備，但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她還是接受不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偏偏是什麼太子，為什麼你要背負這麼多責任。難道陪著我就真的不好嗎，傾塵...」
慕容倩雪喃喃的說著，淚水越來越多，滴在手上，涼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