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別擔心,好好睡一覺
深夜,洛洛躺在床上,透著窗戶遙望著一輪月,已到月半,月光雖然明亮柔和,但還是撐不開黑夜的深邃,薄薄的窗紗隨著夜風,輕輕擺動,她翻身坐起來痴痴看著窗戶,片刻后又倒了下去,歪著腦袋看向窗外。
今夜,她怎麼都睡不著。
晚上顧千帆的那一番話,聽起來更像是承諾,不像是交易,正是如此,她這才有了愧疚感和負擔。
和顧千帆結婚,她無非損失的就是選擇愛人的權利,可她本來就沒有心儀的對象,對於情愛之事也從未想過,婚姻與她而言,可有可無,只要能救洛氏,拯救洛家,她和誰結婚根本不重要。
可是顧千帆呢?
洛洛心裡亂作一團,不知該怎麼辦。
索性她翻身趴在床上,一開一關床頭的小夜燈,房間里忽明忽暗,閃得她眼睛有些發酸,可依舊還是毫無睡意。
忽地,窗外出現一道身影,讓洛洛警覺性地立馬關掉了燈,操起枕頭下的剪刀一骨碌就溜到了床尾站了起來,她慢慢地靠近窗戶,屏息以待。
她剛回到洛家,那人就這麼迫不及待了嗎?
還真是不怕把事情鬧大,想到這裡,洛洛心中不禁冷笑,但更多的是可悲。
晃神間,身影晃動,一雙修長的已經手撥開了窗紗。
怎麼,這雙手有點兒眼熟呢?洛洛腦子裡閃過一絲熟悉的感覺。
可她還未顧得上仔細思考這雙手的主人到底是誰,就見這人縱身一躍跳了進來,憑藉著本能的反應,洛洛牟足了勁拿著剪刀劃了過去。
「嘶……」一道隱忍的倒吸氣在寂靜地夜裡顯得尤為突兀,但也是這道聲音讓洛洛停下了動作。
借著朦朧的月光,她看清了來人的面孔。
「顧千帆?」洛洛難以置信,這時候他來這裡做什麼?還偷偷摸摸得。
看著洛洛訝異的樣子,顧千帆心裡很是過癮,但是瞥及那把寒光凜凜傷了自己的剪刀,他心中卻十分不是滋味。
這洛家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還要這般戒備小心翼翼嗎?
洛洛這種應激反應,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儼然這洛家對她來說,危險多過安心。
想是這樣想,但是顧千帆還是頗有幾分興師問罪的架勢反問道:「你就是這樣對待恩人和未婚夫的?」
未婚夫?洛洛有些沒反應過來,她雖然和顧千帆達成協議,但也只是口頭承諾,怎麼一下兩人的關係在他眼裡就進了這麼一大步。
「顧先生深夜恐嚇未婚妻,也不見得你對我有多好。」
此話一出,氣氛瞬時有些尷尬,顧千帆倒是沒有什麼所謂,權當沒聽見,但是對洛洛口中「未婚妻」這三個字卻是喜得緊,但依舊不露痕迹,他低頭盯著她,晃了晃自個兒胳膊,「未婚妻,你一個女孩子下手倒是也狠得下心,你說,你枕邊人這個交易,我是不是得好好考慮一下?」
「顧先生深夜翻窗闖進女孩子閨房也不見得是紳士之舉,我們彼此彼此。」洛洛上前打開燈,拉住了顧千帆的胳膊,查看傷勢。
顧千帆這人吧,有時候就是嘴巴過癮,非要逮著她鬥嘴。
這一看,洛洛蹙起了眉頭。
她那一劃,可是牟足了勁兒,顧千帆穿著的白襯衫直接被劃出一條長長的口子,左小臂直接見了血,殷紅的血順著胳膊直接染紅了白色的袖子,看起來尤其滲人,她迅速拿起了旁邊掛著的紗巾綁在了顧千帆的胳膊上,然後拿起床頭櫃里的手帕捂住了出血的傷口。
「去醫院吧。不好好處理會感染的。」洛洛抬頭徵求顧千帆的意見,眉眼間藏著抹不開的憂慮。
可誰知,顧千帆不憂反笑,頭一低,湊到了洛洛的面前,四眼相對,他笑得滿面春風,「你擔心我。」
短短四個字,帶著三分篤定,四份調笑,四份歡喜。
擔心?洛洛不自覺地往後微仰了半分,她只是……只是……只是順其自然地這樣說了,沒有其他意思。
可被顧千帆這樣一調笑,她的臉頓時就熱了起來,可還是仍舊硬著頭皮道:「顧先生現在是我的避風港,我擔心你也是理所當然。」
「就只是這樣?」
「是……」
聽見洛洛這樣回答,顧千帆明知道這是自己激出來的結果,但這心裡還是有些不暢快。
怎麼從這丫頭嘴裡聽到一句軟話,這麼難喲!
見顧千帆遲遲不做聲,洛洛站了起來,自顧自得安排道:「我去叫司機,送你去醫院。」
就在洛洛轉身之際,顧千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去醫院,去拿醫藥箱,簡單包紮一下,明天再說。」
洛洛不解,「你這傷口這麼長,等到明天萬一感染髮炎了怎麼辦?」
這人怎麼這麼倔!受了傷不就該去醫院嗎?
話是這樣說,可顧千帆還是堅持自己的抉擇,他嘴角一彎,帶著淺淺笑意,目光灼灼地盯著洛洛,「怎麼洛小姐出手傷人,連幫我上藥也不願意?」
鬧心!這人是她專屬定製激光槍嗎?怎麼一不留神就開始激自己。
罷了罷了,誰讓他是自己現在最應該討好的對象!
洛洛被他盯得心裡發慌,扔下一句「我去拿藥箱」便出了房間。
看著洛洛匆匆而去的背影,顧千帆輕笑出聲,手帕上撐著的力度消失,手帕也鬆鬆垮垮地要掉下去,顧千帆順手拿手捂住,卻不經意間看見了床頭柜上的相框。
規規整整的一張全家福,只有三個人。
一男一女和一個小女孩,顧千帆猜測那個小女孩便是洛洛,而那一男一女便是她的父母,於是他也顧不上手帕,直接拿起了照片。
照片里的洛洛扎著兩個低馬尾,拉著父母的手,笑得開懷,整張照片都洋溢著幸福,就連那兩顆光禿禿的牙床都彷彿在笑一樣。
看著這張照片,再想到洛洛現在這樣,顧千帆不禁笑出了聲。
「你在笑什麼?」洛洛偷偷摸摸抱了藥箱一進來,就聽見了顧千帆的笑聲,可走近一看見他正拿著自己的照片,小臉一紅,直接把相框奪了過去,扣放在床頭柜上,隨口局促尷尬道:「顧先生真是好興緻。」
「當然!一見你,我就有好興緻。」顧千帆說的是真心話。
這丫頭的出現給他帶來了太多的樂趣,現在他甚至覺得和洛洛鬥嘴都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有時候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中毒了。
中了一種名叫「洛洛」的毒。
要不然他深更半夜跑來翻窗潛入洛洛房間是為了什麼?
越想顧千帆心裡越是肯定自己對洛洛的感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可洛洛權當顧千帆在油嘴滑舌,不搭理他,默默地為他處理起了傷口。
這傷口雖然看著瘮得慌,但所幸並沒有傷到肉,要不然她也不敢處理。可總歸受了皮外傷,還是自己弄得,所以上起葯來也是格外用心,輕手輕腳,生怕弄疼了顧千帆。
如此這般細心溫柔,倒是讓顧千帆心底的某一處瞬間傾塌,落地得便是一池柔情,連帶著看著洛洛的眼神都是化不開的溫柔。
暖黃色的燈光下,洛洛伏在他跟前,專心致志地為他上藥,一縷頭髮調皮地跑到了她的耳前,顧千帆順手就給捋了回去。
冰涼的手指觸及洛洛發熱的耳朵,讓她不禁抖了一下,手一用力棉簽戳在了傷口上,讓顧千帆倒抽了一口氣,他故作驚恐,「丫頭,你要謀殺親夫嗎?」
洛洛面上一紅,也不理他,拿起紗布纏了起來,足足把一卷紗布都纏了上去,然後打了一個結,「好了。」
顧千帆抬起胳膊,左看右看,扭著頭看,怎麼看怎麼順心。
洛洛收拾好藥箱,見顧千帆看得入迷,心中有些發笑,然而也只是問道:「顧先生,這麼晚了,你是不是要休息了?」
「是啊!」顧千帆點點頭,算是應了。
這下倒是讓洛洛鬆了一口氣。
可是顧千帆接下來的動作卻讓她直接傻了眼。
顧千帆把拖鞋一脫,直接躺在了洛洛的床上,閉眼之際還不忘把枕頭往另一邊挪一點。
「顧先生你……你……該不會要在我房間睡吧!」洛洛生生咽了一口口水。
難道顧千帆深更半夜爬窗就是為了來她這兒睡覺?
這都什麼跟什麼!
在山上兩人同屋而眠,是不得已而為之。總不能她一個客把顧千帆這個主給趕出去,但是現在在洛家,顧千帆是客,這情況不一樣,自然要區別對待。
可顧千帆躺在床上閉目的樣子,也不像是開玩笑的呀。
「顧先生,我記得已經給您準備客房了,您有自己的房間可以休息,不必跟我擠一個房間。」洛洛耐著性子。
顧千帆不做聲,彷彿跟睡著了一般。
可誰信啊!洛洛依舊不放棄,她走進顧千帆的身旁,彎著身子,推了推顧千帆,「顧先生,您還是回房間睡吧,我房間小,床也硬,你睡著會不舒服。」
洛洛想,話說到這份上,就算是虛情假意,顧千帆也該看出來了,可誰知他還是一言不發,緊閉雙眼。
洛洛不服,直接又輕推了顧千帆幾下,也不忘喊他。
就在洛洛認命顧千帆是真的秒睡時,顧千帆右手一拉,將洛洛直接拉著倒在了他的右邊,洛洛掙扎著,但是卻被顧千帆緊緊禁錮。
他長腿一收,讓洛洛舒服一些。
「顧先生,我知道你沒睡著。」洛洛有些微惱。
這人總是這樣,該聽的時候不聽,任意妄為。
即便是聽出了洛洛語氣中的不耐煩,顧千帆還是鎮定自若,他輕起雙唇,「沒有你,我睡不著。」
低沉的嗓音,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讓洛洛煩躁的心緒頓時平靜了下來,瞬間她腦海里閃現的全是這幾日顧千帆為她做的一切。
這幾日,最累的就是他了。
無法掩飾的是,洛洛心軟了,她不再掙扎,只是想著離顧千帆遠一些。
可顧千帆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再度停下了動作,她想,人心底溫柔所至,在語言上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
「丫頭,別擔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好好睡一覺,別怕,我在!乖……」
他說,別怕,我在。
這四個字差點讓洛洛淚目,為了防止自己不爭氣留下眼淚,她迅速側著身,拉過被子蓋在身上不說一句。
可洛洛不知道,她翻身的瞬間,顧千帆睜開了雙眼,怔怔地看著她的背,眼中布滿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