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疑似失寵
轉眼進了二月,杏花吐白。
穆典可給雲嘯義遞了個口信,便在清平居靜候蔣心蘭的到來。
自從雲峰中毒一事,蔣心蘭對穆典可頗為忌憚。不是沒想過找個會武功的去殺了穆典可,剛剛起意就被雲崢察知,跑來攬勝院以性命相脅。
蔣心蘭見三個兒女個個都和自己擰著來,氣急傷心,著實病了一場。
雲央歸家探病,勸她道:「不過是個姨娘生的丫頭,娘有什麼想不開的。這當口,別說動她了,就是她自己不小心磕了碰了,爹都會算到您頭上。您何必去觸這個霉頭。要我說,您就好好地供著她,將來貼筆嫁妝銀子送出去。爹到底是個男人,哪管得了內宅的事,這嫁得好與不好還不是您說了算。」
這話簡直說到了蔣心蘭心坎上。
心情一好,病很快就好了。
這回雲嘯義讓她帶穆典可去廣福寺上香,蔣心蘭歡歡喜喜答應了。
雲嘯義意外之餘心生警惕,沉臉道:「這回給你個將功贖過的機會,你可別生什麼幺蛾子。林兒要是受了一星半點損傷,我饒不了你。」
蔣心蘭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老爺放心,從前是我想岔了。做了那樣的混賬事,現在想起來都後悔。幾個孩子都罵過我了,我就是不為著老爺,為了我這張老臉,也不敢再生半分旁的心思。」
雲嘯義半信半疑,揮手讓她出去了。
蔣心蘭帶著雲錦和幾個丫頭到清平居。遠遠地就聽見清平居有琴聲傳來,琴音冷冷,如雪域蒼茫,雲海無涯。
雲錦嘆道:「三妹果然不同一般女子,這琴聲大氣得竟如同出自男子手筆。」
蔣心蘭沒好氣道:「像男子有什麼好!一個山野里長大的丫頭片子,你說她好,我怎麼沒看出她哪好。」
雲錦懶得和她爭辯,索性不說話了。
穆典可彈完一首曲子,估摸著蔣心蘭該來了,便叫小葉把琴收了起來。
默然坐了一會,聽見外面傳來喧嘩聲,正是蔣心蘭帶著雲錦來了,起身道:「見過母親,二姐。」
天氣回暖,她已褪下厚厚的棉服。穿了一件淡紫色長裙,外套一件同色春衫,最外層罩了一層透明色薄紗,端莊而不失輕盈。
披了一冬的長發盡數挽起來,在腦後堆積如雲,用七八根紫玉簪子錯落簪住,露出一段纖長白皙的後頸。
一對水滴狀的白玉耳墜子垂在耳畔,隨著她的動作盈盈晃動,雍容華美,不可逼視。
蔣心蘭一見穆典可這幅樣子,立馬想起嫵媚妖嬈的韓姨娘,一股無名火騰騰地往上竄。好容易才壓制下去,笑道:「母親今日來,是想帶你出去見見熱鬧。每年的二月初二,是廣福寺廣開寺門的日子。全寺的得道高僧都會齊聚在大殿上誦經祈福,向前去進香的善男信女發放由方丈大師親自開光的吉祥物飾。要是運氣好,還能得到大師的指點呢。」
穆典可道:「難為母親有心了」
蔣心蘭笑道:「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從前是母親糊塗,多有不當之處,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穆典可淡淡一笑:「這是自然。」
蔣心蘭原以為以穆典可油鹽不進的性子,還要費上些功夫她才會答應同去,沒想到竟這麼容易。
雲錦也很是意外地看了穆典可一眼。
蔣心蘭帶著雲家兩姐妹及一眾丫鬟進寺。先是例行捐了香油錢,接著由高僧相面。
說到穆典可時,高僧先是說她面相貴不可言,緊接著話鋒一轉,說穆典可近日會有一場血光之災,須得做一場盛大的法事來化解。
蔣心蘭被迫捐了一大筆銀子做法事,心疼得心直抽。
老天要收穆典可,那簡直是求之不得事,自己居然還要破財為她化解?簡直是太憋屈了!
小葉偷瞧著蔣心蘭陰晴不定的臉色,想笑又不能笑,差點憋出內傷來。
經此一事,蔣心蘭對所謂的開光吉祥物也失去了興趣,派了幾個小丫頭排隊領回兩個福袋,一把扇子,還有幾塊石頭。
一行人逆著人流出寺,差點被衝散。
聽見有人叫:「娘」,一行人循聲望去,只見雲央一身桃紅衫子,模樣嬌俏地立在人群外。
在雲央身後停著一輛雙轅高蓬的馬車,車身上雕刻著花紋,描金塗彩,華麗至極。
馬車旁站著一個身著絳紫色衣裙的中年夫人,螓首長頸,體態纖長,秀麗的眉目間透著一股精明強勢之意,正是柳家夫人秦娥眉。
秦蛾眉右手挽著一位十四五歲的公子,口若塗朱,面如敷粉,十分地俊秀。
雲錦道:「那是柳家的夫人,先前回越州師門去了,所以你沒見過。她旁邊的是柳家的三公子柳紹同,一直在柳家的後山上閉關苦練,想不到今天也來了。」
蔣心蘭笑意滿面地迎上去:「親家母也來了。這位就是小公子吧,都長這麼大了。聽央兒說,小公子的學問劍法都是一流的,親家母真是好福氣。」
秦娥眉笑道:「那都是旁人誇出來。你家的兩個公子也很出色,尤其是錦兒這孩子,我一看就喜歡。」
秦蛾眉出身武術世家,性情爽利,最見不得雲央那副嬌嬌嬈嬈的樣子。
偏偏柳亦琛喜歡。
秦娥眉強勢了半輩子,在這件事上愣是沒拗過自己的兒子,一想起來就憋火。
今天秦蛾眉本來早就上完了香,領了福袋,特意拖延到蔣心蘭出來。當著蔣心蘭的面把雲錦好一頓誇。
雲央生得嬌俏秦蛾眉就誇雲錦有英氣,雲央心腸玲瓏她就誇雲錦性情爽快,直誇得蔣心蘭臉上掛不住了,秦蛾眉這才一眼瞟向穆典可,十分吃驚的樣子:「哎呀,這兒還有個漂亮丫頭,這就是三姑娘吧?瞧這眼睛,這鼻子,生得多可人啊,真真是跟韓妹妹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蔣心蘭抑不住地嘴角一抽,艱難地擠出一個笑:「林兒,還不見過柳夫人。」
穆典可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見過柳夫人。」
秦娥眉笑道:「你就跟錦兒一樣,叫我伯母好了。」噙著笑,將穆典可細細地好一番打量,笑道:「這孩子可生得真標緻。我瞧這性情也是個溫順的。也不知道將來哪家的公子能有這個福氣。」
蔣心蘭腹誹道,你是哪隻眼睛看出她溫順了?你喜歡你娶回家試試,看到底是福氣還是晦氣?
蔣心蘭這一趟香上得又是破財又是受氣的,簡直懷疑有人故意整她。
她在心裡盤算著乾脆讓雲央去想想辦法,把穆典可也嫁去柳家算了。
柳家雖說是大戶,那柳心原卻不是個正經過日子的,擱個三五年,弄出十幾房小妾,讓那姓韓的狐媚子也看看自己女兒受人欺辱的下場。
也不知道是不是捐的香油錢起了作用,第二天一大早柳心原就拿著請帖出現在雲家莊。說是兩天後秦娥眉要在自己的院子里請各位夫人賞花喝茶,叫蔣心蘭把雲家兩位小姐也帶過去,還特意提到了雲林。
蔣心蘭拿不準秦娥眉打的什麼主意,故作為難狀,道:「我和錦兒橫豎沒什麼事,一定要去的。可是林兒…她一向是個不愛熱鬧的。」
柳心原笑道:「雲伯母要是為難,我親自去請三妹妹。」
蔣心蘭正中下懷,和藹笑道:「真是給二公子添麻煩了。想必那丫頭再倔,也不至於拂了二公子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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