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兩難

「究竟是怎麼回事？」女子完全懵了。見著女兒的身子一絲不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去拿一套衣服。但是，她根本沒有動，現在她最關心的是，女兒身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這，是好是壞？她是個冷靜的人，她懂得越是這種緊急的情況，越是必須要有所判斷然後才能決定採取什麼行動。她感覺這女兒身上發生的並不是壞事，畢竟這變化是似乎主要是一種突然產生的火焰造成的，而這火焰儘管對周圍的環境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卻並未傷害到她們母女二人。對火族人來說，火焰是最神聖的，眼前的一幕，女子心裡本來也的確願意更偏向它是一件好事。但不知為何，她總感覺很壓抑，無比壓抑，似乎現在她正在失去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似的。冥冥之中，她感覺到這東西與她非常親近，對她非常重要，可是她並不知道自己正在失去什麼。而且，即便這紫火本應帶給火族人什麼好處，但女兒這和自己一樣天生孱弱而無法煉火的身子能夠承受下來嗎？這樣一想就讓她更加不知所措了。

「女兒是要出什麼事嗎……紫火代表著什麼？是邪異嗎？難道這火是要帶來災難？給女兒帶來災難，她將要死去或者失去什麼？給我帶來災難？給火族帶來……？」作為母親的力量可以讓她一直默默承受家庭的巨變，可她自己畢竟就只是一個甚至無法煉火的弱女子，在火族中也是屬於個體力量最墊底的那一種了。現在她除了在擔憂中胡思亂想外毫無辦法，「火神庇佑啊，如果真有什麼不好的東西，那就讓我一個人來承受吧！」

這一刻，她真的感覺自己是太渺小了。即便是想要自己承受，她也只有向神祈禱。女子感覺現在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可是，眼前所見，她聞所未聞，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做。她不能修行，所以從小一心為學，本以為自己已經算是火族中學識很淵博的了，可現在卻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麼的無知。現在，應該做些什麼？自己又能夠做到些什麼？

應該想辦法消減或是增強紫火呢？還是應該儘可能地保持平衡呢？女子焦急無比，突然忍不住咳了一下。她能夠感受到自己咳出了一種液體，應該是血吧，她猜想。可是她並沒有感受到疼痛，因為此刻她的心已經全部放在了女兒身上。現在的小女孩，已經完全被紫火吞噬。紫火以小女孩的身軀為核心，包裹成了一個橢圓的球。那橢球形的紫色火焰，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個繭一樣，小女孩的身影，在那繭上紫意不斷增加的情況下，已經越來越模糊。女子始終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因為理論上來說，她現在只要一動，無論是去做什麼，做錯的可能性都遠遠大於做對。所以，她判斷自己現在能夠做的，也許也是最應該做的，就是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不要破壞周圍能量流動的平衡。打定了主意，她的情緒終於是稍稍穩定了一點。儘管她只是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弱女子，但她現在更是一個母親，她已決定，即使自己撐死，也要死成殭屍，不能夠倒下。

眼前發生的事她幾乎一無所知，可她判斷出自己女兒的處境很危險這一點也不難。女子名為端木馨，她只知道，端木和上官兩家，她最親的人也許就只剩下這個女兒了，所以儘管她也清楚自己動不動對女兒的影響可能微不足道，但她還是決意要這樣做，因為，她真的賭不起。只是，她又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因此死了呢，而自己的死如果是有價值倒還好，要是白死了？女兒又該怎麼辦？女子的心思，從來都是多愁善感的，端木馨即便已經做出了決定，但心依舊很亂。只是，她既然已經做出決定了，索性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她給自己的答案就是，結果怎樣，乾脆交給老天吧。

然而，就在她剛剛再次平靜一點的時候，臉色卻是突然完全煞白。已經決定好了，她牽挂女兒的心終於一松。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卻是終於察覺了自己的處境。她自己一階的修為都沒有，可以說是沒有絲毫煉火的基礎，但是，她現在離紫火包身的女兒僅一步之遙，卻還平安無事。先前她只是一味地擔心女兒去了，現在突然一下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卻是終於下意識地去感覺了一下自己的變化。這一感受，卻是讓她差點急昏了過去。

端木馨能夠感受到自己先前咳出的血緩緩沿著身體滑落，可是，她感受到鮮血滑落時並沒有受到太大的阻隔。按常理來說，那血液本就粘稠，受到衣服的阻隔，滑落應該還要慢許多才對。而且，那樣高溫的紫火就在面前，這血液為何還不失水凝固？感受鮮血在身上滑落，她卻是感覺和洗澡后水滴在身上滑落有些相似。聯想到先前女兒一絲不掛的場景，她徹底地醒悟了。這一醒悟，卻是讓她頓時踏入了一個根本無法進行選擇的尷尬局面。有選擇，但是她真的沒法進行選擇。

母女倆日常穿的都是普通材質的衣服，這樣的材料是承受不住紫火那樣的高溫的。她沒有再在意自己為什麼離紫火這麼近會沒事，也沒有在意為什麼流出的鮮血水分沒有被蒸走，她只知道，自己現在也絕對如先前的女兒般一絲不掛。女兒只是個剛剛五歲的孩子，而且現在身體已經完全被紫火繭包裹。可是，自己呢？自己眼前是沒有紫火的。也就是說，自己現在就這麼一絲不掛地站在這裡……而這裡，經過先前的變化，已經成為了開闊地，沒有任何遮擋。

無比強烈的羞恥心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可是，即便有個地縫，她能鑽嗎？鑽地縫也就是意味著自己要動啊。任何能量都是危險的，何況這裡這樣高的凝聚度，自己動了，就有可能破壞平衡，導致女兒陷入危險，甚至死亡。現在她好恨，恨老天為什麼不讓那紫火把自己燒死。端木馨清楚，這周圍因為已經是沒有其他人居住了，所以到現在都還沒有人趕到。可是，她更清楚，這裡絕不是什麼世外桃源，剛剛的動靜那麼大，現在絕對有不少人正在趕來的路上。那些人，是出於好心，為了查看事故，為了幫忙而趕來。

隨時都有可能有一大群人趕到，而自己，端木家的明珠，上官家的媳婦，火雲族元首的妻子，一個女兒已經五歲大了的母親，現在正一絲不掛地站在這開闊地上。一件衣服，她從來沒有想過，她自己會因為一件衣服而陷入這種生不如死的抉擇之中！只需要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便能夠回家穿上一件火焰修者用耐火衣服，可是穿這衣服，需要拿自己女兒的命去賭博……

如果她只是火族一個普通的女子一個平凡的母親便好了，那樣即使真的會被可能正在趕來的眾人看了身子去，但與女兒的安危比起來卻也不算什麼。遺憾的是，沒有如果，女兒和兒媳婦身份的背後有兩個家族傳承無數年的榮耀，元首夫人的身份——目前火族明面上的第一夫人，背後代表的榮耀和壓力更是不可言說。而當前兩個身份和最後一個身份組合起來時，這壓力則是大到了無可復加的程度。

「火神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女子的心中鮮血長淌，這件事上，沒有任何人有錯，可是，偏偏上天要和她開玩笑。她真的寧可選擇死，也不想處於這樣一種選擇的局面。因為，她真的沒有選擇的勇氣，可不選，本身就是選擇的一種，時間不可能為她停留。

不能動，也許這裡的動靜並不是自己想的那麼大，根本沒有人在注意到呢，畢竟現在這個時期比較特殊；也許，不只是這裡有出現異象，這裡的事，現在到處都在發生，其他人根本就顧不過來呢；也許，女兒可以在其他人到來之前就轉危為安，恢復正常呢。可是，可是……她心裡清楚，這些不過是自我欺騙的借口罷了。

自己應該立刻去穿衣服，自己有很大的把握不會影響到女兒，畢竟自己一個普通人的行動能夠對周圍的火元素造成多大的影響呢？可是，自己真的是個普通人嗎？這麼高的溫度，地形都被改變了，可自己還是好好的。那是自己的女兒，我們之間是血脈直接相連的，女兒的變化，和自己的存在有關聯的可能也是很大。自己和女兒都沒有被紫火所傷，這之間要說沒有什麼聯繫，是絕對不可能的，只是，她不知道這聯繫究竟是怎樣一種聯繫。現在自己停留在這裡或是離開究竟會不會有什麼影響？如果有，會造成怎樣的後果？也許自己一動，能量就會失去平衡暴走，女兒立馬就會被紫火燒死；也許自己去穿了衣服再回來，也來得及，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這樣說來，自己離開一趟去穿衣服究竟是否會造成災難性後果其實是在兩說之間的。

五五分成的選擇，任何一種選擇都有五成的可能出現自己無法接受的後果。如果自己只是一個普通女子也就罷了，可無論自己的心還是自己的身份，都是絕不能夠容許那種事情發生的啊；而另一邊，那可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啊，她才剛剛五歲，而且，她是上官、端木兩家唯一的香火了……

明明有選擇，可自己根本無從選擇，而偏偏這選擇還沒有任何方法能夠逃避，甚至拖延一下也不行。這有選擇的痛苦，讓端木馨深深地感到無力，活著進行這種選擇，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沒得選擇好。可是，她不是修士，也沒什麼不動就能自殺的方法，即便有，但自殺引起靈氣暴動的可能性反而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