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叔2
這其中的關竅不難理清，家裡出了一系列的怪事，爺爺不信任三叔，認為二叔是可以挽救一切於水火之中的人，所以他在昨天來找了二叔想要二叔幫忙回去處理一下。結果可想而知，二叔拒絕了，之後爺爺便去採辦了壽衣自己赴死，臨死前囑託我再一次來尋找二叔。
這等於是說，爺爺是在用自己的死換二叔回去幫忙處理家事？
想明白這個之後，我心裡說不清的難受，我再看眼前這個淡定而儒雅的二叔感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如果他昨天答應了爺爺，那爺爺或許就不會死。
而二叔說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不難想的明白，他的意思是說，爺爺的想法他都看透了。
「我尊重你所有的決定，你回去或者不回去都可以，當年是爺爺把你送人，我雖然沒有經歷過，卻也明白被至親送走的絕望，所以現在你不回去也是情理之中，至於家裡的情況，你更有選擇旁觀的權利。」我看著二叔說道。
他終於抬頭正視了我一眼，嘴角勾出一個淺笑道：「然後呢？」
「我希望你能回去送爺爺一程，僅僅是因為那一份血緣關係，至於家裡的事情，你可以不管。」我道。
他依舊是看著我，我也絲毫不虛的看著他，也可以說現在我已經看透絕望，他可以漠視爺爺的死亡，那定然也不會因為這份親情而出手相助。
大概過了兩分鐘，他沒有回答的意思。我站了起來道：「打擾了，就當我沒有來過。」
說完我站起來就走，在我轉身的時候，我心裡充滿了莫名的悲傷，不是因為二叔的冷漠，我是為我爺爺心疼，就算天塌下來也可以全家人一起去抗，而不是他用死來換回二叔的原諒，我要是早知道這些東西斷然不會讓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慢著。」二叔在我身後說道。
「我回去。」他輕聲的說道。
我點了點頭，如果在一開始我來的時候他這樣說我會非常高興欣喜，可是這時候我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一切，是爺爺用命換回來的。
二叔去換了一身衣服便跟我一起出了門，直接上了二狗子的麵包車，上了車之後二叔便一個人默默的坐在車座上，看著那沉默寡言淡然的二叔，我感覺他們三兄弟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三個人，我爸木訥呆板，二叔穩重儒雅，三叔則是混世魔王。二叔跟三叔身上都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三叔的氣場是因為他的鋒芒畢露和跋扈，讓人感覺是一把出鞘的刀。
可是二叔的氣場卻如同一個深潭，讓人望而生畏卻有看不透。
說真的，我並不怪二叔，我聽我爸說過，二叔被過繼出去的時候已經七歲了，在他被抱走的時候他哭的撕心裂肺抱著爺爺的腿，在知道我爺爺不會留下他的時候他在村口對著我爺爺奶奶磕了幾個頭之後義無反顧的跟著那個人走了。
我無法切身體會當時七歲的二叔經歷了什麼絕望，就不會站在如今的道德至高點去要求二叔原諒，在車往回開的路上，二叔看著窗外的景象眼神朦朧而迷離，這眼神甚至讓我一陣的心疼。
滄海桑田世道變遷，現在的水泥路已經不是當年的泥濘小路，可是這條路卻曾經讓二叔跟他的至親隔離，帶給他無限的傷痛。
等到了家的時候，天色已經蒙蒙亮了，二叔下了車，二狗子把我拉到了一邊道：「我操小天，你這個二叔什麼來頭，為什麼他坐在我車上我這麼緊張呢？你瞧我身上的汗！」
二狗子的後背已經被汗給打濕了。我笑道：「難道我二叔是個老虎會把你吃了？」
二狗子搖頭道：「那倒不是，他娘的這種感覺沒辦法說，就是感覺這個人可怕的很。」
我能明白二狗子的意思，他跟我對二叔的感覺一樣，都是無法用語言去表達。
我讓二狗子回去休息，快走了幾步跟上了二叔，這時候家裡已經有很多來幫忙的人了，看到我跟著二叔回來，也不知道大家是被二叔的氣場壓的還是感覺到了我跟二叔在眉宇之間有點相似，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著我們。
我爸從屋裡走了過來，他看到二叔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是一把把二叔拉到了懷裡大聲的哭了起來。
看著這一幕，我眼睛也是泛酸。
「回來就好。老二你知道嗎，咱媽走的時候，一直瞪著眼往外面看，她在等著你回來！」我爸道。
二叔點了點頭，他看了看我爸，我想從他的臉上找到情緒，不管是感動還是憂傷，可是我失敗了，二叔的臉上卻依舊的平靜，平靜到不起一絲的波瀾。
他進了屋，拿上香給爺爺上了香，之後便站在了一邊。
「他再怎麼樣也是你親爹！你就不該磕個頭？！」這時候三叔回來了，隔的老遠他指著二叔罵道。
「老三！」我爸呵斥我三叔道。
「我就是看不慣他！老大，你忘了娘死的時候因為他不回來眼睛都閉不上？！我告訴你陳長生，要麼你今天跪下來給咱爹磕個頭，要麼你把這個陳字給我拿了！」三叔指著二叔道。
經了三叔這一鬧，大家議論紛紛，這時候大家才知道回來的人是陳家的老二陳長生。
面對三叔的指責，二叔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裡，他從頭到尾甚至都沒有正眼看三叔一眼，這讓三叔大怒，他抓起一張凳子就要朝著二叔砸去。
「老三！你再敢胡來一下，我立馬就撞死在咱爸的棺材上！」我爸瞪著我三叔怒吼道。
「咱爸走了，這世間最親的，就咱們哥仨了！」他說完再也忍不住，趴在我爺爺的棺材上啕嚎大哭了起來。
三叔放下了凳子，眼圈發紅，卻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二叔最終也沒有對爺爺的下跪，他就站在爺爺的棺材前一言不發，外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像是一個木頭人一般。
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來幫忙的左鄰右舍都已經散去，因為李老太說我爺爺犯貓煞，三叔叫了很多兄弟在我家等著，他們手中都拿著砍刀鋼管什麼的，看樣子是要用武力來保護我爺爺的屍體不被那群貓給攻擊。
到了深夜的時候，該來的終於是來了。
第一隻貓跳上牆頭開始，密密麻麻的貓都跟了上來。
這些貓的眼睛里都閃著綠油油的光。
今晚的貓比昨晚的要多的多。
「砍！來一個砍死一個，九條命就砍死九次，把這些畜生給慣的了！」三叔道。
我也抓緊了手中的砍刀。
那些貓跳進了院子上，如同士兵一樣朝著我們人群摸來。
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大開殺戒。
這時候，一天都沒怎麼說話的二叔站了起來，他搬了一條小馬凳坐在了門外，夾在了我們和群貓的中間。
我的瞳孔在這一瞬間猛然的收縮！
在二叔坐下之後，那些不怕人不怕死不怕砍刀瘋了一樣的貓，忽然停住了腳步！
那貓眼睛里的綠光，似乎也透漏出了恐懼。
二叔就這樣盯著那群貓。
在他的注視下。
貓群竟然開始了後退。
貓退到了牆上房頂上，它們眼睛里已然是敵視，但是卻沒有一隻貓敢跳下院子來！
我的心在狂跳，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爺爺說二叔是唯一可以解決我家事情的人！
我的角度只能看到我二叔的背影，我卻發現我越發的琢磨不透這個人。
我腦子中還有一個想法就是：他今晚站出來了，意思是要管家裡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