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斷劍

距離白島大比過去已經有一個星期左右了，南地在七月初下了一個星期的雨，天空混沌，雲水低沉，愁無語。黃昏庭院黃梅雨。

黃梅雨。新愁一寸，舊愁千縷。杜鵑叫斷空山苦。相思欲計人何許。人何許。一重雲斷，一重山阻。今年的黃梅雨比往年要遲上幾天，在這個濕潤的時節當中，越州城外一片梅林里的梅子熟了，散發出來香味，聞著生津。

一個肩負『仙人指路』的男子身後跟著一個目光獃滯的少年，渾渾噩噩似白日遊魂。其前面的負旗老人一邊走一邊埋怨這鬼天氣，黃梅時節家家雨，這雨會下很久。黃梅又稱黃霉，意思是下過這場雨之後一些淋過雨的東西會發霉。也有人將這個下梅雨的月份叫做霉月，一般人不會在這個月舉辦喜事的，認為會沾染上霉氣。

「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們都走了這麼多天了，每次小子小子叫你也不妥吧！」劉半仙心中滿是憋屈，何時他有過這麼憋屈的時候。這個少年人在他白島出來第二日就醒了。但是目光獃滯，和傻子一樣。自己費盡萬苦救回來的人別拍是個傻子吧。明明自己用內力檢查過他的身子，沒有什麼問題啊。因此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堂堂江湖上有名的『血羽盟』太上長老，出門卻帶個傻子。讓他鬱悶的不行。

反觀天一，此時他的識海當中卻全部都是猩紅之氣，讓他窒息的還是那味道，血腥味。識海之中怎麼會有嗅覺，他就迷失在這其中，很孤獨，望不見去路。手中空空如也，好像一個人漂浮在大海之上。隨波浮沉，任意漂泊，有時候他會思考人生的意義，隨後便上升到哲學的層面，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還有我是誰。當然這個困擾了全人類數千年的問題，也不是天一的腦子能夠想的透徹的。最後也不了了之。在這裡呆久了就想出去了，可是無論怎麼樣都沒有辦法。

在距離越州城大約有四五十裡外的一處無人山谷之中，劉半仙一臉嫌棄的將渾身濕透的天一的身上的衣服給扒了下來，心中惡寒。他哪做過這些，早年或許還扒過某個少女的衣裳，但是第一次給男孩脫衣服。腸子就一陣翻滾，隨後滿臉嫌棄的將赤條條的天一直接扔到前面一個深潭之中。任其在水中翻騰，洗去一身血污。

整理天一的衣物的時候發現懷中有一本《誅心劍》一本《清靜經》，對於前者劉半仙的神色一點也不意外，這本秘籍就是他血羽盟創始人『血劍』所創，當時血劍一出，誰與爭鋒的血羽盟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當初的『血劍』已經消逝近三百年了，無人知其下落，當初的天榜第五，整個天下也沒有幾個是他的對手。最後卻隕落了，這本《誅心劍》也流失了。也不知道這個少年人從何得來，或許還有『血劍』的消息也不一定。這是一開始他要將天一救回來的心思，隨後檢查他一番之後發現自己撿到寶了，這小子年紀輕輕天賦卻很高，擁有玲瓏劍心，修習劍術事半功倍。是所有學劍之人夢寐以求的天賦，就憑這一點，他走到哪裡都是香餑餑。

皺眉看著手中另一本《清靜經》，對於這本書他也是瞭若指掌，這是當年景國武帝立國之後，率領十萬禁軍剿滅的八百江湖門派之中的一個名叫『天地玄門』的幫派，這個幫派當時是道教第一大派，淵源比現在的太一門還要久遠。裡面的高手層出不窮，據說攻打別的門派都摧枯拉朽的十萬禁衛，在滅了這個『天地玄門』之後死傷無數，最後武帝景言才放棄繼續剿滅其他幫派的打算。這本《清靜經》就是那個幫派的無上至寶，又稱《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不知道這本秘典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少年人身上。看著深潭之內不再翻騰的天一。劉半仙嚇了一跳。大手一揮，將天一的身體吸了過來。身體已經進氣少出氣多了。劉半仙手中紅光一閃，空氣就沸騰起來，他們二人周圍方圓一里之內的雨水斗揮發乾凈。

天一身上的水漬也全部烘乾，隨後只見劉半仙的手按在天一的腹部，穿入腹腔之內，將經脈，腹腔部分的水分直接蒸發，卻不傷害到天一身體，這樣的控制力可以說是相當滲人了。從身後取出乾淨的衣物，給天一穿上，取衣服的時候背囊中掉出來幾個東西，就是一尺半劍柄和幾段劍身，還有一塊拳頭大小的『星隕』。天一空洞的眼神看到一尺半之後，閃過一絲光芒。劉半仙有些意外，隨後給他拿上那隻劍柄。

接觸到劍柄之後，天一的身體似乎慢慢恢復過來了。僅剩一直劍柄的一尺半，此時劍身之上出現一紅色的一尺半劍身，不長不短，不寬不窄。和先前的一尺半一般無二。只是這僅僅是天一內力形成的劍刃。只見天一赤裸著身體，在空無一人的山谷之中舞劍，劍法天成，山谷之間只見劍嘯，天色漸亮，劍法隨身，這天好似散開了，烏雲不再，雨水也不再。山風隨著少年人手中的劍輕舞，繁華凋零，隨風飄散。人影在谷劍晃動，劍法誅心，氣息狂亂。最後劍停，風消雲散，剛剛飛舞的花瓣雜草，緩緩落下。

「好俊的身法劍法！」黃半仙一拍大腿，隨後發看到天一的赤裸，不禁一陣惡寒。

天一睜開眼睛，發現此時的世界已經完全變樣，在他眼裡真箇世界都是紅色的，心中蠢蠢欲動的殺意一直縈繞在他耳邊。看到不遠處的一個邋遢老者，手中拿著自己的《誅心劍》還有另一本《清靜經》的時候，怒意大起。隨後劍指老者，當他舉劍的時候突然一愣，自己的一尺半怎麼只剩下一個劍柄了。

只見天一身形消失在原地，劍氣形成的劍刃削鐵如泥，赤紅的劍身之上好像有鮮血流淌，雙目通紅，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有種不吐不快，心中有種嗜血的快感。「殺殺殺！」天地不仁，我欲成天！「殺殺殺」人心不古，我斷人性！人擋我就殺人，仙擋我我就誅仙。天一的氣勢越來越強。殺意越來越決絕。一下子就到了劉半仙的身前。

「有點意思臭小子，你連自己都控制不了還想殺了誰！」隨後只見劉半仙左手食指輕劃過天一內力形成的劍身，隨後在其上面輕輕一彈，劍刃消逝，化作一柄簡單單薄的劍柄。右手在天一的額上輕輕一點，天一就眼前發黑，暈死了過去。之後的意識就是在老者指間傳來的『清靜經』的內容，伴隨他的意識消逝在虛空之間。

京都大理寺

一個白衣少女在整理著身前的檔案，卷子比她的身子還要高，站在檔案之後的少年，面容秀美，五官的精緻怕是最好的畫匠都不能描繪之一二，此時這麼俊俏的面容之上卻是眉頭緊蹙，如同皓月般的眸子裡面泛著晶瑩的淚花，卻倔強的不忍流下。

「想哭就哭吧！人生之事不如意十有八九，你和他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話的是大理寺司直俞文華。對面的少女就是之前隨他入京的葉清芷，自從她進大理寺以來就一直在打聽天一的下落，還有他究竟是何人。大理寺的信息囊括全天下，有俞文華的庇護她很容易就查到了天一的名字，但是她發現天下之間有那麼多叫天一的。其中最多的是那個名叫『燈下黑』組織裡面。這個殺手聯盟一直是大理寺關注的對象。就連這幾年被拐兒童的記錄都有在裡面。

雖然葉清芷沒有找到天一的來歷，但是通過這個組織的作風，就對天一的身世抱有萬分的憐惜，她是在揚州遇見的天一，那天一一定是揚州的天字一號。後來的葉清芷通過地下線人打聽之後也確定了這個消息。

三天前從白島傳來的消息裡面，就輕描淡寫的講述了天一的遭遇。劍斷人傷，渾身浴血，雙目猩紅，疑似入魔，最後被魔道巨擎『劉半仙帶走』。投身血羽盟。

雖然字數不多，但是包含的信息不少，墮落魔道，將來再見就是刀劍相向了嗎，每當想到這裡葉清芷的呼吸就有些急促，心中隱隱作痛，但是堅韌如她，卻是堅定的向俞文華表示要學武，即便距離越來越遠也要奮力追趕。只有自己將來有那麼強的修為，才有資格站在他的對面。不然哪怕是見一面都難。

俞文華自然是明白葉清芷的想法，心中微微有些感嘆。不久前那個揚州的少年，聰慧善良的少年人，今後有可能會成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了嗎。當真是世事無常。如果自己的當初強行要帶走他，那結果會怎麼樣。可這世間還真有『如果』存在嗎？

「你要習武？」俞文華還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我要！」葉清芷仰著腦袋堅定的說道，「你可知道你已經錯過最佳的習武時間了，不知你天賦如何，但是習武本就是苦差事，你可願意吃苦！」

葉清芷想到天一自小受過的苦，心中就難以恣意。最後深吸一口氣說道「我不怕吃苦，還請大人給我請最好的老師！雖然我現在不是最佳的習武年紀，但我會勤能補拙。」只有自己能夠有能力站在他面前了，才能勸他回到正道，才能讓他來到朝堂之上。

少女的心思很簡單，可以說是很幼稚。但是將來如何誰都不好批判，只要去做了何必在乎結果。自己問心無愧，那麼便可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