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圍山(下)
?如今境況危急,沒有太多的時間用來傷心。山腰間響起號角聲,眾人盡皆愕然。
「是魔教!」眾人出了山洞,只聽到功力十分深厚的內家高手齊聲呼喝,「任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左飛英道,「任我行是要趁此機會,將五嶽劍派一網打盡了。」
林平之點點頭,「如今五嶽劍派只怕沒剩下多少人了。」也不知東方不敗的人何時能到。任我行的勢力較之前世已削弱大半,他這樣著急攻山,也是想有與東方不敗相爭的資本。
令狐沖雖然伶俐,卻不善心計,他原想著盈盈與任教主骨肉至親,再有當日他替任我行上少林求解藥的恩情在,總是能幫著說和兩句。可師娘已放出話,只怕盈盈正傷心難過,任我行愛女心切,怕是會遷怒於人。
正想著,有個瘦長老者邁步上前,「令狐兄弟,教主為了聖姑的事情十分生氣,你快隨我去賠個不是,也要讓他老人家消消氣。」說完就要攜他的手。
令狐沖待要拒絕,林平之已然揚聲道,「方才令狐沖已然答允與任姑娘不再往來,任教主還糾纏不放,半分矜持也無,堂堂魔教聖姑還要臉不要!」他上輩子在聖姑手下吃夠了苦頭,現下終於揚眉吐氣,言語間不免有些尖酸刻薄。連左飛英都皺著眉,生怕激怒了任我行,性命不保。
果然,只見一道身影如閃電迅至,來人面白如紙,正是任我行。他長眉倒豎,「令狐沖,盈盈為你傷心難過,只要你答應娶我愛女,將來整個日月神教都是你的,何必苦守小小華山呢!」
林平之噗嗤一笑,話語間儘是奚落,「任教主,你這樣逼迫令狐沖,是怕自己女兒嫁不出去嗎?」
任我行眯著眼,打量了好一會兒,「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小子,當日在黑木崖就是你壞我好事,現在又壞我愛女姻緣,看來是留你不得了!」
令狐沖連忙將他擋在身後,「任教主,此事與平之無關。在下已答應師娘,盈盈的情誼令狐沖只有來世再還了。」
任我行冷哼一聲,弗袖怒道,「我只要盈盈今生喜樂,哪管來世!令狐小兒,你若再不知好歹,老夫可不會再手下留情!」
他話音未落,華山與嵩山眾人隱隱嘲笑出聲。令狐沖已決意與魔教劃清界限,遂答道,「任教主,你們日月神教傷我五嶽劍派同門,令狐沖若還與你們往來,可真辜負師娘囑託了。還請任教主看在往日情分上下山去吧!」
任我行向來說一不二,要不是為了盈盈,早就殺了這個負心薄性的小子。他尚未出手,身後已有人縱身一躍而起。
正是上官雲。
可他真正的目標是林平之!
上官雲這一掌已使出十成功力,左飛英看在眼裡,推開林平之,生生接住這雷霆一擊。左飛英的武功盡得嵩山真傳,上官雲被他一掌震飛開去,而左飛英也後退幾步,生生將一口鮮血壓住。
林平之連忙將他扶住,見他嘴角的鮮紅,便知他受了傷,不禁有些擔心,「你……多謝……」
左飛英的眼裡溫柔如水般,輕聲道,「那日在封禪台,我只比他晚了一步……」
我一直希望能救下你的人是我,至少你會一直記得我……
「是他!岳師姑就是他殺的!」華山派上有人高聲叫道,令狐衝心中一慟,顫聲道,「奇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說話那人正是當日在黑木崖上救下來的小少年,如今已不復當日痴傻模樣,口齒清晰伶俐,
「師傅,當日岳師姑確實死在這人劍下,他的步法我記得清清楚楚!這事兒我跟別人說過,可大家都不相信!」他並沒有說的是,當日他被劍氣所傷暈倒,可也就是這麼巧,這一摔反而把不太靈光的腦袋給摔伶俐了。後來在封禪台上岳不群詰問林平之殺岳靈珊一事,他對旁人說兇手另有其人,旁人只當他又再說瘋話,全然沒當真。
林平之只覺得天旋地轉哭笑不得,原來……原來岳靈珊並不是死在自己手裡!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輕鬆。
上官雲對任我行忠心耿耿,若說沒有任大小姐的授意,他又怎麼會栽贓嫁禍?
令狐沖望著林平之的目光寫滿了愧疚,那一劍刺的那樣深,他流了很多的血,卻沒有分辯半句,也許從那刻開始他是真的傷心絕望了。小師妹……小師妹……待我為你報了仇,自會向平之謝罪!想到這裡,他沉聲道,「任教主,你的手下殺了我師妹,這仇我也是非報不可的!」
任盈盈一直在人群中,事到如今她深知自己與令狐沖再無可能,遂越眾而出,對任我行道,「爹爹,你若還疼女兒,就給女兒留些臉面吧。」又對令狐沖道,「沖哥,不管怎樣,上官長老也是因我才殺了岳姑娘,我……」
她話間未落,上官雲凜然道,「聖姑莫要為難,令狐沖若真要報仇,上官雲賠他一條性命就是!」說完已然自斷經脈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任我行卻冷聲道,「可這小子讓你如此傷心難過,我總是要替你出口惡氣的!」對令狐沖道,「令狐沖,你不娶盈盈,到底是為了師娘遺命,還是為了這姓林的小子!」
他這番話像是平地驚雷,華山派眾人不禁議論紛紛。就連嵩山派弟子也心存懷疑。林平之朗聲道,「今日一戰,魔教與五嶽劍派早已勢成水火,任我行,是你親手斷了任大小姐的好姻緣!」
「放肆!」任我行怒喝,「我真是小看了你!當日在黑木崖上就該殺了你才是!免得你這不男不女的妖怪再去禍害別人,還不帶上來!」
話音剛落,魔教教眾押著數十人來到跟前,為首的竟是餘人彥!
林平之沒想到他竟然找來了,「竟然是你!」
「自然是我,」餘人彥雖顯狼狽,但望向林平之的目光熾熱無比,「娘子有難,做丈夫的當然要救上一救。」
他這話說的磊落無比,就連任我行也點點頭,「不錯,你這小子敢作敢當。可惜你的化功大法還不是火候,當日能從梅庄脫困,也有你一份功勞,今日便饒你一命。」
眾人面面相覷,當日餘人彥強搶了林平之為妻已被武林傳為笑談,不少人以為他是意在辟邪劍譜,卻不知他是真的愛慕上了林家後人。
林平之早已不再乎旁人的目光,他如今大仇已報,望向餘人彥的眼光中便不再有恨。餘人彥是那種給了三分顏色便能開起染坊的人,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只當是林平之被他感動,「平弟,你原諒我了,是不是?」
林平之也不答話,他看了看身後的華山眾人,越眾而出,對任我行道,「任教主,你率眾圍山,不過是想壯大聲勢,好有與東方不敗分庭抗禮的資本。現在東方不敗的人就要來了,而這嵩山也不是你一朝一夕能攻的下來的,你想在這裡損兵折將,然後便宜了東方不敗嗎?」
任我行只做不以為然,「是嗎?我的人已經上了封禪台,聽說左冷禪正在閉關療傷呢!」果然,封禪台上已是濃煙滾滾,看來任我行所言不假,而丁勉已依約斷了弔橋。
「左掌門雖受了傷,可還有嵩山十三太保在。你以為你的計劃真能得逞嗎?」林平之捏了捏左飛英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任教主,今日你絕計是在嵩山討不到什麼便宜,到不如就此罷手,難道你真想讓東方不敗坐收漁翁之利?」他見任我行有些猶豫繼續說道,「任教主所為,不過是想替任大小姐出口惡氣,但你若傷了令狐沖,只怕任大小姐也不會開心,可她討厭我!」
任我行本就是存了與東方不敗相爭的心思,可沒想到五嶽劍派久攻不下,后又有東方的人馬,實在不能戀戰。但要他輕易放手,卻又咽不下這口氣。
「平之!」令狐沖已明白他話中之意,他竟是想以自己保全整個華山派!林平之深深望著他,目光平靜如水,「從小父親就教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華山派上下與我有恩,林平之只能以命償還……」
華山派一片死寂,連竊竊私語都聽不到。此刻眾人心頭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前些日還是搖旗吶喊的師門叛逆,現在反過來要救他們的性命,真不知是滑稽可笑還是尷尬。只覺得當日義憤填膺上躥下跳的自己,實在莫名其妙。
左飛英上前拉住他的手,待要阻止,已被林平之點住穴道,他好像從沒有這樣認真的看過左飛英。
左飛英有著很英俊的臉龐,他的輪廓剛毅,高挺的鼻樑還有長長的睫毛,都讓人覺得歲月靜好。他答應過要左飛英活著回去,這是他的承諾,不論如何他都欠左冷禪一命,現在是他償還的時候了。
餘人彥叫了句「娘子」,卻被青城派眾圍住,他受了重傷,想要掙脫也是不能。林平之望著他的目光平淡而從容,卻讓餘人彥心痛難當。
任我行不禁有些欣賞起這個少年人,「林平之,你還真是恩怨分明,痛快!真痛快!」他雖然一身裝扮不倫不類,但細細打量卻也是俊秀無匹,「老夫今日給你個機會,聽說你林家辟邪劍法厲害無比,今日也讓老夫領教領教,也不枉來這一趟。」
話里之意,竟是允了。
就算辟邪劍法威力無比,林平之對任我行也是一分勝算也無。這一戰當真是以卵擊石有去無回,但眾人都知道,這已是最好的辦法,減少犧牲最好的辦法。
林平之走到楊姓少年跟前,他的個頭比當日竄高了許多,他已不能再輕易的摸他的頭。
林平之在他耳邊輕聲嘆道,「抱歉,當日的承諾怕是要失信了……」
「小師叔……」那少年哭喊道想要阻止,早有同門將他攔住。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在今後的日子裡善待他,這也是他們對林平之的承諾。
林平之點點頭,唇角輕輕上揚。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看到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