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午夜高跟鞋

第二章 午夜高跟鞋

這幾日,睡眠不太好。

從閉眼到天亮總是一直做夢,感覺很累。我家在一樓,我的卧室又臨靠小區里的小道,所以晚上並不算安靜。電車的馬達聲,醉漢的嚷鬧聲,以及各色腳步聲,總是令我格外煩躁。我又喜歡開紗窗睡覺,所以就更不隔音了。

十二點了。我照例躺在床上,除了紗窗邊透出的一點橙色光芒,四周一片黑暗。我數著自己有些沉悶的心跳,腦中渾渾噩噩。

這時,窗外傳來陣陣腳步聲。那是高跟鞋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音,暗夜中顯得十分清脆。由遠及近,由輕至重,不緊不慢。我心中升了一絲煩躁,不過倒也習慣了。

這個女人總在半夜經過這條路,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我已在腦中將她想象過很多遍了。一頭蓬鬆的捲髮,黑色修身裙,銀色高跟鞋,眼角定然已有淡淡的細紋,但並不妨礙她紅唇搖曳,顧盼生姿。很多次,我都在想象中失去意識,陷入睡眠。直到第二日被環衛工清掃街道的聲音吵醒。

當我又一次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四周已然靜謐一片。想必,那個女人早已走遠。我翻了個身,深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努力入睡。

「噔-噔-噔…」

高跟鞋踩踏石板路的聲音卻突兀的響起。那不是由遠及近,也不是漸行漸遠。而..更像是在..徘徊。

是的,徘徊。她似乎在窗外安靜的站了好一會兒,隨後開始徘徊起來。這麼說,剛才她並沒走掉,反而停了下來?

我想通了這一節后,心中便開始煩躁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的腳步聲有多大嗎?這還讓我怎麼睡?

她倒是一點不著急,就在原地走來走去。我壓著火,一次次說服自己平靜下來,加上懶得動,就這麼忍受了大約好幾分鐘。就在我準備彈起來的時候,她卻終於走動了起來,高跟鞋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遠處。

我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又到了晚上,等我放下手機時,一看已經快十二點了。關好檯燈,我便躺了下來。那個女人又該來了吧?我為自己這種等待的心情感到好笑,所以她倒成了我習慣的一部分了?

噔-噔-噔

女人不負所望,十分準時地出現在暗夜中。我開始忍不住數起她的腳步聲來,噔-噔-噔,那麼有韻律,有節奏。噔-噔-噔。

就在這腳步聲最大,而我數到第二十二的時候,那聲音卻戛然而止。

她又停下來了?在我家窗外?

我在心中期盼她趕緊走掉,千萬不要又神經質的踱起步來,我的神經已經夠衰弱了。

但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竟再沒聽到一點聲音。這期間我翻看了幾遍手機,過了二十分鐘,還是沒有聽到高跟鞋的聲音。

奇了怪了。

她在幹什麼呢?這麼大半夜的,就站在人家窗外一動不動,有病嗎?

我嘆了一口氣,翻身爬了起來,沒辦法,要是不好好確認這件事,我想我肯定是沒法睡了。我慢慢走到窗邊,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因為並沒有開燈,所以我並不擔心她會發現我。

昏黃的路燈下,石板小路顯得尤為蒼白。路旁的植被鬱鬱蔥蔥,張牙舞爪的暗影透過紗窗擠進了房間。天空並不是純黑的,散發著淡淡的紅色光芒。對面的樓房寂靜一片,灰白的牆面反射著淡淡光芒。

真是再正常不過的小區一角了,除了,這太過空曠的路面。

根本就沒有什麼穿高跟鞋的女人。

我放下窗帘,心中咚咚直跳。難道,我又走神了?女人早都走掉了,只不過我沒聽見而已。可是,我雖然神經衰弱,卻還沒達到癔症的程度吧?

我又掀開窗帘望了一眼,確定沒有任何人躲避在暗影的角落之後,便有些狐疑地倒在了床上。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或許,我只是太累了。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醒的,但,直到那噔噔噔的聲音快消失在耳畔的時候,我才猛然坐了起來。我掀開被子跳下了床,來到窗戶邊,只是略微遲疑了一下,便拉開窗帘朝外望去。

可惜,腳步聲已經太遠了。夜色太濃,我看不清遠處,無法確定那裡是否有一個女人搖曳的背影。我回頭看了一眼鬧鐘,心咯噔一下。

凌晨三點。

不管怎麼說,我不相信大半夜會有哪個女人站在別人的窗戶外三個小時不走,更不相信我會看不見她。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我果斷的給我表哥打了個電話。

「行,好久沒聚了。下班后我就出發,給你帶我家旁邊那家滷味啊,你記得買啤酒。」表哥很痛快的答應了來我家看球賽的邀約。我掛了電話,定了定神,便繼續擼代碼了。

「這球真是沒法兒看了…」表哥一邊搖頭,一邊往啤酒瓶里塞了一片檸檬,隨後喝了一大口。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我和表哥一起在我家看電視,茶几上擺滿了啤酒瓶和啃得七零八落的骨頭渣,還有被浸濕的煙灰。兩個大男人就這樣消磨著時光。

不過,我完全沒有在關注球賽,我只想著高跟鞋,只想著那個午夜會出現的神秘女人,我希望能確定那不是我的幻覺。

十一點五十分的時候,我緊張地有些發抖。我點了一根煙,然後站起來朝卧室走去。表哥在玩手機,對此並沒在意。

此刻窗帘是拉開的,我可以透過路燈看到外面。沒有人,也沒有車經過,十分安靜。對面樓的窗戶稀稀拉拉亮著,給我增加了幾分膽氣。我吐出一口煙,轉身背靠著窗口倚著,去看客廳。我竟然有點不敢看窗外了,假如...假如當高跟鞋的聲音出現的時候,真的沒有人經過怎麼辦?假如,假如有人經過,我這樣站著,豈不是像偷窺狂一樣?

最終,在十一點五十九分的時候,我轉身拉上了窗帘。

噔-噔-噔

宿命般的聲音出現了。我渾身一顫,等了五秒,便朝客廳喊道:「駱震,你進來一下!」

表哥並沒有馬上回應我,估計是玩手機入神了。直到我又喊了兩聲,才聽到他起身的動靜,穿著拖鞋重重的走了過來。

「怎麼了?」

我將食指放到嘴唇上,示意他安靜。他沉默了幾秒,走到我旁邊,我用嘴型示意他聽。高跟鞋的聲音已經很清晰了。

表哥終於不耐煩道:「發什麼神經?」我忙問:「你聽到外面高跟鞋的聲音沒?」

「聽到啦,怎麼了?」表哥皺眉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我。

我鬆了一口氣,但同時也更緊張,對他說:「你把窗帘拉開一點,看看有人沒有?」

表哥白了我一眼,照做了。他扯著窗帘,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道:「看見了一個美女,「他放下窗帘,瞪了我一眼,卻又忽然曖昧的笑了:「你小子別告訴我,你每天都在偷窺這個女的,別說,長得真不錯!」

我心裡一驚:「你真的看見了?」卻不敢去看,表哥又白了我一眼,同時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她停下來了,就站在那個角落,好像在笑…」

確實,此時高跟鞋的聲音已經消失了。我咽了一口口水,鼓起勇氣拉開窗帘一角,往外看去。

窗外的路燈旁,靠左邊的角落裡,真的站著一個女人。她穿著紅色的連衣裙,長發及腰,遠看五官十分動人,她抬起頭,似乎在看著天空。在昏黃路燈的掩映下,一切顯得有些亦真亦幻。

我猛地拉下窗帘,對錶哥說:「哥,這個女人可能是鬼!」

表哥剛想大笑,我便及時捂住了他的嘴。我一邊注意窗外的動靜,一邊將近幾天發生的事低聲告訴了他。

表哥一邊盯著窗外,一邊聽我說。等我說完,他的神情終於變了,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擦,真的假的,這麼邪門?」卻也有點不敢再直直盯著窗外了。我點點頭,哭喪著臉:「我快被這高跟鞋的聲音弄瘋了!要不你陪我出去確認一下這事吧?」

表哥沉默了幾秒,一咬牙點頭道:「走!咱兩個大男人難道還怕一個女鬼?」

於是我倆便回到客廳,我找到鑰匙和手機,表哥拿上了電筒,隨後一起換好鞋,我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房門。

我倆出門后,下了幾層台階,便已經來到了樓房的單元大門口。此時可以看到外面的石板路,沒有人,也沒有腳步聲。那個女人一定還站在那裡。我卻有點不敢去看了,遲遲不動。表哥估計也怕了,他握緊了手電筒,罵了一聲,終於慢慢邁出大門,然後,他將頭轉向左邊,去看路燈。

他明顯愣住了。我沒有問他,也快走幾步去看。

路燈旁根本沒有人。

表哥沒有動,我似乎看到他額頭上的冷汗。我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哥,怎麼辦?」

表哥忽然朝前走去,他晃動著手電筒走到了路燈旁那個女人站著的地方,前前後後仔細照看著,又跑到石板路的那側看了一下,隨後又回到了路燈下。我也走了過去,卻沒有心情確認了,我對他低聲道:「咱們回去吧,這外面太滲人了。」

表哥卻將手電筒直直照著對面的牆壁,也就是我的卧室外牆,一動不動。

我順著光柱看過去,發現那光下的赫然竟是鞋印。

高跟鞋的鞋印。小小的四方形,細細的紋路,從地面一直延伸到窗戶的高度,然後便消失了。就好像...

好像她沿著牆壁以不可思議的垂直角度走上了房,然後消失在我的窗戶中一樣。

「擦…」

表哥低聲罵道,看向我,眼神中都是恐懼…

我覺得我的冷汗也流下來了。那個女人,不,是女鬼,難不成走到我家裡去了?

我倆像木頭一樣站在小路中央,不知所措。表哥忽然看著我說:「要不,去我家過夜吧,別回去了,太他媽嚇人了…」

我點點頭表示贊同,正說走,表哥哎呀了一聲:「我挎包沒拿,裡面有我家鑰匙…」我無語地看著他:「要不去開房?」他看著我:「你帶身份證了嗎?」

我正要回答,卻聽見小路拐角有動靜,我倆立刻如臨大敵般轉向那方,表哥更是把手電筒光柱直直對準拐角。接著,我們便看見...

一個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學生露出了頭,他面無表情地瞪著我們,隨後沿著路走向我們身後,走了一段,他掏出手機似乎在發語音——「剛碰到兩個基佬,沙比一樣站在路中央…」

我翻了個白眼,對錶哥道:「沒帶,看來怎麼也得回去一趟…」他也對我翻了個白眼。隨後我倆便十分忐忑的朝我家走去。

我深吸一口氣,將鑰匙對準鎖眼,看了表哥一眼,他點點頭,我便打開了門,隨後緩緩推開,慢慢朝里望去。

客廳的燈是開著的,電視也在播放,似乎一切正常。

表哥用電筒照了照角落,也沒發現什麼。隨後他帶頭走了進去。我倆便把家裡所有的燈都打開了。什麼都沒發生。表哥在沙發上坐下來,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對我道:「我他媽還就不信了,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今天老子還就非跟那女鬼杠上了。就睡你家,還怕她翻天不成!」

我卻心有餘悸:「怪嚇人的,我可睡不著。要不去酒吧玩兒吧,現在正是時候。」

「也好,反正也怪無聊的,乾脆去刷夜找妹子。」表哥點點頭表示贊同,隨即我倆便逃一般的離開了我家。

我和表哥一直在附近酒吧玩到四點才離開,他本來想回家,可我還是有點害怕,拉著他回了我家。太晚了,第二天還要上班,去他家的話離上班地方太遠,所以我還是決定回來。

此時天還沒亮,四周寂靜無人,所有的窗戶都是黑的,連路燈也熄滅了。比十二點時顯得更加陰森恐怖。當我們走到那個有路燈的拐角時,都懸著一顆心,兩個人都掏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然而...

噔-噔-噔

當這細微如催命符般的聲音漸入耳廓的時候,我和表哥都猛地互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臉上驚懼的神情。我鼓起勇氣朝路的那頭望去。

一個搖曳的紅色背影,不緊不慢的飄動在路的那頭,漸行漸遠。

我看向表哥,他點點頭,用嘴型對我道:「搬家吧…」

天亮后我便去公司上班,順便請好了第二天的假,當天晚上住的酒店。然後隔天便迅速地收拾了東西,又把現在住的房掛到了網上,就出去看了幾個房,打定主意若實在沒有合適的先搬去酒店住兩天,雖說租房的契約還沒到,但當二房東總比被鬼玩死好吧?

這天傍晚,我從外面看房回來,便把房門鑰匙給門衛室送去,保安說讓我填一個登記簿,卻發現筆沒有水了。他讓我幫他看一會兒,便去找筆。我百無聊賴地站在門衛室門口抽煙,此時兩個遛彎的老太婆正站在旁邊聊天。

「你聽說那21棟的事兒了嗎?」一個老太婆神神秘秘的說道。

21棟?這不是我住的那棟嗎?我立刻豎起耳朵仔細聽起來。

「哎呀聽說了,說是死了一個年輕女子嘛!」另一個老太婆嘆息道。

我心頭一凜,忍住強烈的好奇心,繼續往下聽。

「聽說,那個女的是干那種工作的...穿的風騷的很哪。」

「我是聽說她從樓頂摔下來,腦漿流了一地,慘喲!」

「不是!」一個老太婆擺擺手:「不是樓頂,就是二樓。只是運氣不好後腦勺著地,所以才摔死了!」

「哦?是嗎?我聽說她是被推下來的呢?」

「不是。我聽說是她爬到二樓和人偷情,半夜回去的時候沒抓穩,就摔下來了。」

「啊?這麼倒霉?」

「還不是因為她穿高跟鞋,唉!…」

聽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了,連忙走過去,兩個大媽被我嚇了一跳。我訕訕笑道:「阿姨,我就住21棟,剛聽你們說那事,是真的嗎?」

一個老太婆拍著胸脯:「真的,怎麼不真?我今天凌晨看到的!哎喲喂,那死狀才凄慘呢!」

「你說什麼?」我一愣:「今天凌晨?」

「是啊,我5點半起來鍛煉身體,就看到警車停在那路口,還封鎖了現場呢!據說是掃地的環衛工發現的。」

我抽了一口煙,心中五味雜陳。搞了半天,那個女人根本不是鬼...整整驚嚇了我幾天,竟然是烏龍事件...

從酒店搬回家,我給表哥打了個電話,把事情給他說了,他在那頭又是驚訝又是唏噓,安慰了我幾句就把電話掛了。不用搬家自然是好了,真是自己嚇自己。

十二點了,我關上燈,準備睡覺。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這年頭,真是什麼奇葩的人和事都有啊…

就在我迷迷糊糊將要睡著的時候,我忽然隱約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噔-噔-噔

噔-噔-噔,由遠及近,漸漸清晰。

然後,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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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不到結局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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