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凄涼

013:凄涼

張亮因為我的「優越待遇」而變得愈發的狂躁。

對於他的一些惡作劇,我只能視而不見的忍受。我不會對付香芹說,也不會對任何人表達張亮對我做了什麼。

我只覺得我應該忍受他的「報復行為」。因為,我奪了他很多的原本應該屬於他的母愛。

另外,當時的報道已經報道了他的父母。所以,很多人都知道我跟他是什麼關係。他為有我這麼一個姐姐,很不舒服。就算是我考了全世界的第一,他一樣會排斥我。

那眼神裡帶著,帶著一種討厭、憤恨和嫉妒。

朋友們笑話他,他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當著眾人的面羞辱我,撇清關係……

這一切,我只能默默忍受。

……

張亮再怎麼折騰,也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

所以,日子還算安穩。

我一直牽挂著的是阿蛛和馮艷。

阿蛛是我唯一的朋友,而馮艷怎麼說也養過我那麼多年,若說沒感情是不可能的。養育來說,雖沒有育,但也有養的恩。

阿蛛的事情張警官和付香芹不想讓我牽扯到裡面。阿蛛有遺言,並將自己的日記留給我。

張警官作為當時的負責人,查看了日記。但是他將日記和一些其他的東西封存了起來。

他說他看過了那些東西,但是裡面的東西不太適合當時只有十二歲的我看。不過,他答應我,等我十六歲之後會給我。

輿論和媒體沒有關注阿蛛的死,一個站街女的自殺不算什麼噱頭。我才是重點。

當我的通過努力讓人閉嘴的時候,卻沒有人站出來說我的「上進」。

人,是不能有污點歷史的。

只要踏進過「泥潭」,身份里就永遠帶著那些歷史的骯髒。你努力,你奮進,你可以讓別人閉嘴;但是你永遠無法阻止別人在背後的議論。

就像我考了年級第一,放假前原本可以作為成績優秀的年級代表當著全校學生演講一段的。

但是,老師們沒有那麼安排。

他們不會讓一個有污點的學生來當代表,就像他們不相信我還是個處女一般,他們不相信我本性之中是有聰慧的成分的。

付香芹也遇到過生氣的事兒,家長會的時候,別的學習好的孩子家長會一起交流,但是卻唯獨冷落她。

她只能一次次的讓我低下頭努力,低下頭好好的努力,剩下的交給時光。

日久見人心,時光會見證並認同一個人的努力。

……

暑假中期,馮艷出獄了。

張警官當時徵求過我的意見,他完全可以讓馮艷做好幾年的牢。但是,我不同意。畢竟她的日子夠苦的了。

所以,只是判了她幾個月。

出獄一段時間后,付香芹帶著我去找了馮艷。

付香芹特別的明事理,她知道馮艷會對我有想法,也肯定會再來煩我,所以她選擇迎難而上。付香芹從來不會選擇躲避,她只會迎著壓力突破。

那天傍晚,她將我打扮的很乾凈。

將我的成績單放進包里之後,對我說:「李菲,我帶你去見馮艷。」

「嗯。」我默默的應聲。

在經歷過那麼多的議論和辱罵,我對那種地方有著超越一般人的敏感,但是,縱使心裡七上八下的,臉上卻不敢漏出一絲的緊張。

「很多事情都要讓你自己做決定,但是媽媽把話先說前面,不管她怎麼留你,媽都會把你帶回來。你爸怎麼說也是個警察,她強留你我就讓你爸去把你帶回來!」她目光犀利而嚴肅的說。

說實話,這麼長時間,張警官我一次都沒喊過爸爸。很難對他開口喊爸爸。但是,對付香芹我喊「媽」的時候,一聲比一聲甜。

付香芹如此說后,我自然是答應著:「嗯,我知道了媽媽,我跟著你,不跟她。」

「嗯,知道就好。所以,今天見面的時候,你要親自跟她說,你說出來的話最有分量。懂嗎?」

「嗯。」我似懂非懂的答應說。

……

馮艷的店,我熟,付香芹也熟。

走到這片熟悉的區域,看著那些二層樓和另一邊高大的洗浴中心,就想起曾經跟阿蛛一起嬉笑玩耍的日子。

「開著門,咱們過去吧。」付香芹說著,臉上隱隱的有絲擔憂。

我看著那扇破舊的門頭房的防盜門,很是熟悉。

那扇門外,馮艷站在那倚在門框上的風塵樣子,我瞬間就能想起來。

然後,腦海中瞬間用上樓梯拐角處看見的那一幕幕,隱隱的竟有種痛在瀰漫。

半年了,那些鏡頭在我腦海里閃現了無數次,那種畫面對我的打擊與撞擊,是不可思議的清晰與深沉!

在不諳世事的年紀里,會像是毒藥一般一直不斷的摧殘著我。

「啪!」酒杯落在茶几的聲音。

「呵……」馮艷在門頭房裡坐著,側臉看見我們二人站在門口,歪過頭來笑著放下杯子。

付香芹緊了緊我的手,帶著我走上台階準備做個了斷。

馮艷出奇的冷靜。

她沒有任何過分的動作,輕輕的指了指一邊的塑料板凳說:「坐吧。」

我看著她喝的酒,還是那種劣質酒;煙則換了阿蛛經常抽的那種比較沖的白將軍。

付香芹有點緊張,她畢竟對這種風塵女的環境不熟悉。

尤其現在正是農民工活躍的季節,外面一個個光膀子的農民工讓她也有點小緊張。生怕別人誤會她似的緊張。

「穿的挺乾淨啊……」馮艷眼睛發直的看著我,目光之中是一種我從沒見過的陌生的乾冷。

「你看看這個。」付香芹從包里拿出我的成績單,平穩的放到了茶几上。

馮艷輕輕的撇了一眼,微微冷笑說:「第一名,挺好。」

說罷,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啊……」

她誇張的長大了嘴巴,冒出一股濃重的酒味。

付香芹看著她那樣子,眉頭皺的更厲害,看了看我后說:「李菲已經決定跟我一塊過了。今天過來,就是想跟你說清楚。」

「是嗎……」馮艷叨了塊鹹菜說。

「我要跟付香芹媽媽過日子。」我主動的說。

馮艷拿著筷子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微微一抖之後,叨起了桌上僅有的一樣小菜嚼了幾口,頭也沒抬的說:「嗯……去吧。」

我跟付香芹聽到之後,面面相覷。

馮艷拿過煙,點上了一根。吞雲吐霧之間,模樣特別的悲涼。她瘦了,瘦了很多……

「走吧。」她翹著二郎腿,很隨意的彈了下煙灰之後,抬起頭頗為凄冷的說。

「你不會來找李菲的麻煩吧?」付香芹緊張的問。

「不會。跟著你都能考第一了,我還找什麼麻煩?你漢子是警察,我也不想再進去蹲了啊。走吧……我兒子都走了,也不差這個撿來的閨女了。走吧……都走吧。」她說著拿起了酒杯又喝了一口。

那種語氣和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她原本應該有的潑辣樣子。

「幹活嗎?」

門外站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農民工,頭上戴著個黃色的安全帽,上身的白色汗衫破了好幾個洞。

「干啊……我喝完這杯酒行不?」馮艷有點醉了,雙眼也沒有了聚焦的,直直的看著民工說。

農民工將大塑料水杯往窗檯一放之後,徑直的走了進來。

付香芹緊張的一下就抓住了我的手,拿起桌上的成績單,拉著我就要往外走。

「等等……」馮艷忽然的喊住了我們倆。

付香芹回過頭,等著她。

「求你個事兒……」她慢慢的抬起頭,看著付香芹。

付香芹則緊張的撇頭去看哪個肌肉壯碩的農民工,顫顫的說:「什…什麼事兒?」

「你男人是個警察。讓你男人幫我打聽下我兒子的下落吧……」她說著幹掉了杯中最後的一丁點酒。

「哦……」付香芹應聲之後,拉著我的手就出了門口。

走出十幾米遠的時候,我回頭去看那扇門。

馮艷站在門口,斜倚在門框上,醉眼惺忪、目光迷離的看著我。

傍晚已過,昏暗的路燈亮起,照著她的模樣,很凄涼很凄涼。

發現我在看她的時候,她微微的正了正身子,竟還衝著我擺了擺手,而後便掩上門幹活去了。

那曖昧的燈光再次亮起的時候,付香芹輕輕的拽了拽我的手。

我回過神后,繼續並排著跟她走。

心裡,已經在預演著馮艷與那個農民工接下來的一幕幕。

但是,我隱隱的感覺馮艷變了。

尤其她吸煙時那吞雲吐霧的樣子,變了……

沒有了以前的那种放盪和風騷,多了一種凄涼和冷淡。

眼神也是渾濁的,不是阿蛛自殺前那種獃滯的渾濁。而是,彷彿有種向下的力量在拖拽著她一般的渾濁。

她,墮落了。

她,應該是真正意義上的淪落了……

……

付香芹答應了她。

她讓張警官去查了,很快便找到了馮厲的下落。

馮厲是在付香芹出現之前,唯一一個給我安全感的人。人生中,第一個給你安全感的人,都記的異常的深刻。我對馮厲的離開,非常的敏感。

心中某個位置就像缺了一塊般的疼痛。尤其是面對張亮一次次的煩擾的時候,我就愈發的懷念馮厲!

但是,我聽到張警官說馮厲父親的種種過去時,我便知道,自己不能告訴他們,我很在乎馮厲。

所以,只能假裝不在意,實則非常非常的在意的偷聽。

在旁邊偷聽到了地址之後,便決定哪天找借口出去,去找他。

&

一周后,我找到了馮厲的住址。

在市北一家夜總會後面的小巷子里住。

我對付香芹說是出來買學習材料的,所以,時間段自然是下午。

路上行人匆匆,但是,此刻這家夜總會的門卻閉著,後來才知道,他們只在晚上幹活。

推著自行車,拐進了小巷,是個城中村。一排排的老式平房。

91號。

我將自行車放在一邊之後,看著門虛掩著,便輕輕的推開了門。

裡面很安靜,院子里有輛很大的摩托車,旁邊還放著一些看不清名字的包裝。

一步步走向屋門,聽到裡面有機器轉動的聲音。

透過門縫,我看到屋子裡有個機器,旁邊馮厲的父親正在操作著什麼,二手有些白色的東西,被他小心的裝進一個個的袋子里。

而後,輕輕的搖了搖手裡的白色透明袋,臉上有種滿足的表情。

「爸,咱們是不是太大膽了啊?不會有警察來抓咱們吧?」

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馮厲個子長高了很多,臉上也更剛毅了幾分。

「你要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賺完這一筆,爸就帶你去外面發大財!這兒只是咱的第一桶金!」他爸將機器停下后,脫下上身的白襯衫,露出了非常精壯的肌肉。

轉過頭,看到他臉上那巨大的疤痕時,我嚇得身子一退!

「誰!?」他厲聲一喊,就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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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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