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昭夕有福（十六）
小姑娘的容貌不算是很媚的那種。
皮膚白，杏眼柔唇，有一種含苞待放的漂亮。陸昭不用想，光看趙元猗和趙元福兩個，以及關於豫王妃的那些逸聞，就知道元福長大以後會變成什麼樣的尤物。
小姑娘眼波蕩漾，軟糯的嗓音喚他一聲哥哥，顧盼神飛間，媚氣從眼角眉梢流露出來。
小狐狸精。
陸昭心跳一停，過了很久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頭湊過去吻她。卻被元福一個扭頭躲開，得意洋洋道：「你真是色心不小。」
陸昭：「……」
自己造的孽，還是要自己承擔。
*
馬車在國子監門口停下，學子們下車，換自家的馬車回去。門口熱熱鬧鬧的擠了一堆人。元福剛下車就看見了翹首以盼的二嫂，表情凝固了下。
有種在外面浪完被家長抓包的心虛感。
她慢吞吞的朝魏庭蘭挪過去，笑眯眯喊：「二嫂~」
魏庭蘭若有所思的盯著跟元福一輛馬車上下來的陸昭，忽然腦子裡一個畫面閃過，問元福：「你跟陸昭一起的？」
魏庭蘭跟陸昭年紀相仿，因此曾見過他，只是不熟。
元福乾笑著點頭，「二嫂我們回家吧。」
魏庭蘭不知道該說什麼，再三提醒元福不要跟陸昭摻和到一起，結果元福去跟陸昭單獨過了三天。當初元泓不許元福去，還是她勸的。如果元泓知道跟元福一塊兒的是陸昭，可能要氣死。
「他知道你是女兒身嗎？」魏庭蘭問。
「嗯……知道。」
魏庭蘭瞳孔猛地放大：「那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做什麼？
親、親她嗎？
這種事怎麼好意思說啊！
「沒有。二嫂你別亂問了，這裡這麼多人呢，有什麼事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元福拽著魏庭蘭往馬車上走，吩咐家裡小廝：「把東西都搬回去。」
魏庭蘭自然也知道「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忍了忍，到馬車上才皺著眉頭髮問：「元福，你老實告訴我，你跟陸昭現在是什麼關係？」
元福垂著腦袋：「哪有什麼關係啊……」
魏庭蘭嘆氣，握住元福的手，「你現在別當我是你二嫂，還當我是你魏姐姐，你告訴我的，我一個字也不會告訴你哥哥。但你若不肯告訴我，將來被你哥哥知道了，我也幫不了你。」
元福立刻抬起來，討好的靠過去，「魏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那你還不說？」
「我說，說還不成嘛。」元福咬了咬唇，「其實，我跟陸昭早就見過面了，在杭州的時候。不過兩面之緣。後來進國子監才熟悉的。」
「然後呢？」魏庭蘭看著她。
「然後，」元福的小臉慢慢紅起來，情不自禁面帶微笑：「我們就一起去蔣家村了嘛。他人很好的。會給我做飯，還會幫我打壞人。」
元福眨眨眼，「魏姐姐，你不要對他有成見，他真的對我很好。」
誰還沒經歷過這一段情竇初開的時期呢？
魏庭蘭只比元福大三歲，元福心裡是怎麼想的她再清楚不過。她看著元福這一臉幸福的表情，又不好意思潑她冷水。
她這個小姑子可以不阻攔，但是趙元泓，怎麼可能讓妹妹嫁給陸昭那樣橫行霸道肆意乖張的人。
更何況，陸家屬於皇帝新提拔的勢力，跟王府其實是有點兒水火不容的。皇帝指望用朝中的後起之秀來牽制王府，怎麼可能願意看到陸家和王府聯姻？
怎麼看，這兩人前途都是困難重重。
元福不懂這些，魏庭蘭也無法求她理解。她表情複雜的揉了揉元福的腦袋，笑了笑：「好。」
當務之急，趕緊切斷這兩人的聯繫。
陸家顧忌皇帝，是不可能來提親的。元福若在這事上越陷越深，最終受苦的只有她自己。
*
晚飯很豐盛，元福面對一大桌子的飯菜簡直要感動的哭出聲，吃了好多。
趙元猗捏著妹妹的胳膊，笑說：「不錯啊，胳膊還挺有勁，沒白去勞動。」
元福瞪他一眼，「我種了三天的小麥，又是澆水又是施肥的，能不有勁嗎？住的還是個小破屋。」
提到住，趙元泓看了妹妹一眼：「幾間屋子？」
「啊，」元福慌張的眨了眨眼，「兩、兩間。」
「那就好。」趙元泓繼續吃飯：「沒讓人發現你是女孩子吧？」
「沒有。」元福心虛極了。
魏庭蘭忍不住為她捏把汗。
元福怕二哥再問出什麼問題來，趕緊拿話岔過去。若無其事的說點兒在蔣家村的趣事，趙元泓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到民生問題上，蹙著眉若有所思。
吃過飯趙元泓照例去書房看書，回屋的時候發現妻子還沒有睡，笑著走過去問：「怎麼不先睡？」
魏庭蘭依偎著他，隨便扯了幾句，然後將話題引到元福身上。
「我覺得，元福一個女孩子整天去國子監里，跟那麼多男孩子混在一起，總是不太好。若真要學，我雖不才，大略也還教的起她。不如讓她跟著我？」
魏庭蘭的母親越晚舟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理，魏庭蘭受母親影響，才學也是不差的。這點趙元泓當然很清楚，只是魏庭蘭突然提出這樣的建議，不得不讓他懷疑是不是元福在國子監里出了什麼事。
「蘭兒，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趙元泓撫著魏庭蘭的臉頰。
魏庭蘭笑，「你想多了。我就是今天去接元福，看到那一群男孩子，有感而發。」
趙元泓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讓元福回來吧。那丫頭是有些太瘋了，大哥不管，我不能也不管。那就勞煩你了。」
「沒事。」魏庭蘭淺淺一笑。
*
深夜，院子里突然響起敲門聲。
來人是趙元泓屋子裡的丫鬟。
「傳二公子的話，明天起，姑娘不必再去國子監聽學。之後由二夫人教導姑娘。」
如同一個悶雷在元福耳邊炸開，元福難以置信的從床上下來，「你說什麼？」
那丫鬟把話複述了一遍。
「怎麼會呢？」元福揪著那丫鬟不讓走，「二哥為什麼突然不讓我去國子監了？」
「奴婢不知。」
元福直愣愣的看著那丫鬟，出神。果兒看不下去，上前拉開元福的手，笑著塞了幾塊碎銀子到那報信的丫鬟手中：「多謝，姑娘知道了，你去吧。」
「多謝姑娘。」那丫鬟揣著銀子走了。
元福撇著嘴，眼睛紅紅的像要哭出來了。
她要去找二哥問問清楚！
果兒拉住元福，勸說：「姑娘冷靜。姑娘和陸公子的事兒，二公子還不一定知道呢。可姑娘這一去，就瞞不住了。」
「為什麼要瞞？有什麼好瞞的？我現在就去跟二哥說清楚！」元福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主僕倆在門口一個往前走一個往後拽，相持不下。元福生氣的一跺腳，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你也不喜歡陸昭是不是！你們都不想我跟他在一起！」
無辜受冤的果兒：「……」
「姑娘冷靜一下。二公子這麼做必定是有理由的。二公子管不了姑娘的婚姻大事，姑娘要說，也不該對著二公子說。等王爺王妃回來姑娘再說不遲。況且，奴婢有一句話，想告訴姑娘。」
元福揉揉哭紅的眼睛：「什麼？」
「該向父母說明情況的人，應該是陸公子才對。」
元福一怔。
「陸公子若有擔當，就該儘快上門提親。若陸公子不來，姑娘還要說嗎？」
果兒一語驚醒夢中人。元福惶惑的退了幾步，坐在了椅子上。
他會來的吧？
可是如果不來呢，她要怎麼辦？
元福不敢去想，可憐兮兮的看著果兒。果兒安撫的拍著元福的背，「姑娘別怕。奴婢覺得陸公子對姑娘是真心的。姑娘給陸公子一些時間。」
*
第二天。
陸昭看著身邊空蕩蕩的座位，有些心不在焉。前座的人喊了他好幾聲他才聽見。
前面那人問：「江延怎麼沒來？是不是病了？」
陸昭煩躁的回：「我怎麼知道。」
昨天，他感覺元福身邊的那名年輕婦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善。
帶著審視和打量。
他沒多想。結果今天元福一直沒來，這就導致他不得不把這兩件事聯繫到一起。
元福的家人不喜歡他。
不想他們繼續來往，所以不允許元福來國子監了。
想到這兒，陸昭簡直躁的不行，把筆往桌子上一摔。前桌那人看他一副炸藥包的樣子，沒敢再問，灰溜溜轉過了頭。
夫子慢吞吞的走進來。
他捋了一把鬍子，看向元福的座位，嘆息了一聲，跟大家宣布：「江延家中有事，已經回老家了，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底下人開始竊竊私語。
「為什麼不回來？」有人問。
「老夫也不清楚。你們若有什麼話想對江延說，倒可以寫信交給我，我替你們寄給她。」
底下安靜了一會兒，陸陸續續有人展開紙筆寫信。
雖然只有一個月，但是江延人緣好，大家都挺喜歡他的。
蔡修等人不禁回頭去看陸昭，表情甚至有一絲同情。陸昭閉上眼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一推桌子站起來往外走。
「唉，陸兄，等等我。」蔡修等人趕緊追上去。
夫子的臉頓時綠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