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開始
「今天的盧生,已經跟三年前的盧生不一樣了。」黃家赫眼神沉穩,用心良苦的說服著我:「無論你想對盧生做什麼,一定要告訴我,好嗎?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的。」
寬鬆骯髒的上衣蹭到了他的西裝口袋,我們距離近的連黃家赫身上青草香水聞起來都有些濃郁。黃家赫低頭看我,我靜默的仰頭看他。目光碰到一起,幽靜中竟然生出一股溫情。
這個世界上,能給我溫情感覺的人,也就只有黃家赫一人了。
「我不做什麼。」我不著痕迹的避開和黃家赫的凝視,拉開他帶來的行李箱翻找乾淨的衣服:「我跟你說過,我只是回來找盧生。我想看看他,我想知道他……」
黃家赫踢倒行李箱,悶重的聲響讓地面略微震動。黃家赫神揉亂整齊的頭髮,他有些煩躁的說:「你覺得,今時今日,我還會相信你說的話嗎?諾諾,我被你騙過一次,不代表我會被你騙第二次!」
是了,半年前,我曾經跟黃家赫說過同樣的話。
當時黃家赫對我說:「諾諾,你的案子已經過去兩年多了。風頭過去,你可以不用在住這兒了……你放心,我會去找盧生協商,讓他接你出來。手續我會去幫你辦理,你放心,你不會見到盧生的。以後,我都不會讓你再見到他的。」
我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黃家赫問我:「如果你從精神病院出去,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找盧生。」我這麼回他。
黃家赫被我的答案氣的牙痒痒:「你還真是吃一百個豆兒不知道豆兒腥,你想一輩子都搭在那個人渣身上嗎?」
我冷笑著:「我願意把一輩子都搭在那個人渣的身上,跟你黃家赫沒有關係。」
黃家赫氣惱的離開,一直到我出院,他都賭氣著沒有去接我。不過他昨天今天既然會主動來,那就說明黃家赫已經把我的意圖全都看穿了……可就像黃家赫說的那樣,我這輩子算是搭在盧生身上了。
而黃家赫,完全沒有必要把一輩子都搭在我的身上。我是背有命案的精神病棄婦,他是城裡首席法官的律師兒子。
我們,早就不是一類人了。
「你還想騙我什麼?嗯?」黃家赫對我的淡漠尤為氣憤,他粗暴的拉扯開襯衫領口,完全丟掉了在法庭上的優雅淡定:「你想報復盧生,對不對?你要讓盧生懺悔,是不是?」
「你別傻了!」黃家赫有點彆扭的柔聲說:「盧生根本就不會覺得懺悔,從來都不會。這三年,他有看過你嗎?你知道為什麼你的出院手續辦了半年多才辦好嗎?就是因為盧生這個監護人不簽字,所以醫院才不肯放你出來。」
黃家赫像是在陳述案件,語氣激動的略微鏗鏘:「而盧生現在答應簽字,也不是因為他悔恨!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吧?盧生放你出來,只是為了讓你在精神正常的情況下,簽署那份離婚協議!只要你跟他離婚,那他就可以娶能源集團總裁的女兒。」
「哦。」雖然什麼都清楚,可我心尖還是有微微撥動的酸楚:「那我還真要謝謝能源集團總裁的女兒,她要是不嫁給盧生,我還要繼續生活在精神病院里。」
黃家赫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作為一個正常人,黃家赫完全想象不出來。生活在精神病院那種地方,就算是精神在好的人也會瘋掉的。
我再一次彎下腰翻找衣服,黃家赫提著我的胳膊將我拎起來,他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目光沉沉:「諾諾,你不要自己去做傻事,不要貿然去找盧生的麻煩,千萬不要。」
「不會。」我生硬的掰開黃家赫的手,冷淡的說:「時間不早,你該回家了。」
黃家赫神色複雜的在屋子裡掃視一圈,他還想勸勸我。礙於我拒人千里的表情,他只好暫時作罷。
我找到合適的背心,毫不避諱的當著黃家赫面脫衣更換。黃家赫倒有點不自在,橙色的燈光下,他臉色微紅:「那個……我先走了,等明天我在來看你。要是缺什麼,你打電話給我。」
黃家赫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手機遞給我,他像以前那般寵溺的在我頭上揉了揉,開門離開了。
我低頭看著手裡的手機,機身上還帶著黃家赫暖暖的體溫。點亮屏幕,桌面壁紙是我以前喜歡的卡通形象。看著似曾相識的畫面,我的精神一陣陣恍惚。
胡亂的收好衣物,我拿電話打給我的姨媽。
在我家出事後,幾乎全部親戚都跟我斷絕了關係。在他們的眼中,我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禍首。能夠做出殺害母親,陷害父親,逼父親自殺的女兒,完全就是豬狗不如喪盡天良。我沒被判死刑,而是被勒令關在精神病院管教。在他們看來,這簡直是沒有天理。
唯一相信我是無辜的人,只有我的姨媽周玲。不過礙於我外婆的壓力,姨媽一直都沒能過來看我。在我出院的前一個月,她特意跑來。隔著玻璃窗,我哀求她,求她幫我討回公道。
姨媽問我,需要她為我做什麼。那時我心裡初步形成了一個計劃:「等吧!等到合適的時機,在做合適的事情。」
而現在,時機已經到了。
我撥通電話,姨媽很快就接了起來。她語氣歡快,嗓音輕柔的像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喂,你好,請問你找誰?」
「姨媽,是我。」我回她:「我是呂諾。」
「諾諾呀!你終於打電話給我啦!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我略微停頓,說:「我已經和盧生離婚了。」
「離婚好啊!離婚好,我這輩子都離過五次婚了。相信姨媽,第一任往往都是最差勁的。」姨媽從室外走到室內,電話另一端猝然安靜起來:「諾諾,你接下來想要做什麼?要從盧生開始嗎?」
每提起盧生的名字,我的心都跟著顫動一下。那澎湃的情感在血管中來回撞動,一陣陣的往上涌。滿腔的仇恨,將我對盧生沉重的愛意絞纏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不。」直到姨媽再次叫我,我才回過神來。說:「盧生想要把虧欠都彌補上……而我會讓他明白,他虧欠我的,他永遠都還不起!第一個,我們從倪菲開始。」